第(1/3)頁 “咔嚓。” 一聲脆響,白骨眉心嵌著的那顆寶石,碎了。 這一刻,它失去了活性,如同實驗室里的標本,手持畫筆與顏料盤,面對畫架,一動不動。 一股不知道從哪里吹來的微風拂過,將畫紙從畫架上帶了下來,翻飛飄蕩,落地,倒扣。 “走,跟我去喝酒。” 馬瓦略伸手抓住卡倫的胳膊,他現(xiàn)在需要找個人去傾訴,不在乎丟臉不丟臉,他覺得似乎這樣就能夠?qū)⒆约耗樕系幕馃郎囟冉o分出去一點。 “可是,還沒有下課。” “逃課沒事的,我?guī)湍阏f。” “這不是有事沒事的問題。” 在來秩序大學之前,卡倫是知道這里肯定有很多優(yōu)秀的學生與優(yōu)秀的老師,但是他沒想到能這么優(yōu)秀。 無論是上午希德羅德的《神史哲學》還是現(xiàn)在正在上的《邪教的判定與認知》,老師的講課水平,都超出了卡倫的預期。 希德羅德給自己提供了另一個關于瘋教皇的思路,也蘊含著新的一套光明之神的結(jié)局解釋邏輯。 這位女教授則是將壁神教的預言原理剖析得很是透徹,卡倫相信,連貝德先生和皮亞杰他們本人,大概都從未想到過這一層。 畢竟,壁神教被打成邪教后,信徒雖然一直存在,卻早已丟失了體系; 而秩序神教永遠矗立在這里,歷代先人的智慧、分析、研究,這種健全體系下所不斷堆疊起來的認知深度與知識儲備,是十分可怕的,甚至能對前者進行碾壓。 所以,可以說秩序神教比大部分它所判定的邪教信徒,更懂邪教。 卡倫真心覺得,能在這里上課,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就算這次結(jié)業(yè)了,以后自己應該也會經(jīng)常過來蹭課旁聽。 “可是,我現(xiàn)在需要傾訴。”馬瓦略有點煩躁,“你不能讓我一個人待著,否則我說不定會去校長室門口嘶吼。” “那你進來吧,陪我一起聽課,等下課。” “什么?” 不等馬瓦略回答,卡倫轉(zhuǎn)身,徑直走向自己先前所坐的后排。 “喂!” 馬瓦略嘆了口氣,也跟著走了進來,在卡倫旁邊坐下,問道:“這堂課的主題是什么?” “在講壁神教。” “伱對它感興趣?” “很有意思,好了,叫他們起來吧。” 馬瓦略有些無奈,開口說道:“學生們請起,老師,請繼續(xù)上課。” “謹遵旨意。” “謹遵旨意。” 學生們?nèi)科鹕恚氐阶约鹤唬淌谝不氐搅酥v臺前。 眼下,原本很正常的一堂課,一下子變成了“公開課”。 一般這種“公開課”都是帶著“表演”性質(zhì)的,盡可能地讓課堂表現(xiàn)得更活躍也更生動,畢竟講課老師所面對的,還有坐在下方的其他老師包括學校領導的考核與評判。 但這一次,坐在下面旁聽的可是神子大人。 就算是將校領導捆成一圈丟在這里,都沒有一位神子大人帶來的壓力大。 女教授咽了口唾沫,如果早知道神子大人會來,她大概會提前預演備課,安排好到時候舉手回答問題的學生,甚至提前考核好回答的內(nèi)容。 現(xiàn)在,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下去了。 學生們也是一樣,原本大家對卡倫出現(xiàn)在這一堂課上表現(xiàn)得很歡呼雀躍,十分激動;可是此時,就沒有人敢回頭去打量那位卡倫部長了,大家都坐得筆直,神情嚴肅,“認真聽講”。 大家都是信徒,大家都屬于神教序列,作為神教的一員,你不敬畏“神”還想去敬畏什么? 馬瓦略對卡倫說道:“我在她家里做了一件極蠢的事,和你分開后,我回到她家,看見她正在洗盤子。” “你和她同居時,見過她做家務么?” “沒有,她連垃圾桶都不倒,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不喜歡家里有其他人,有了她一個我都已經(jīng)很難受了,所以我沒用女仆,家務活像清掃這些,都是我干的。 你讓她出門上班時把垃圾袋帶下去,她都會忘!” “所以你說你回去后看見她在洗盤子。” “咦,對哦……”馬瓦略眨了眨眼,不可思議地重復道,“她居然在洗盤子!” 卡倫拿起鋼筆,開始記錄講臺上女教授繼續(xù)往下講的重點,她指了指白骷髏,說道: “同學們,這就是我之前所說的,當壁神教的預言作用到你身上后,你因為自身以及自身關系上的羈絆,對預言進行了回擊,很多時候,畫出預言畫的人以及被預言的人,在這期間其實自我是不具備這種特定認知的,交鋒與對抗,往往處于無形之中,就比如我們的卡倫部長……我們的卡倫同學,當偉大的神子大人出現(xiàn)時,牽扯在他身上的影響,就被神子大人身上的神性所化解了,甚至……顛倒了。” 女教授頓了頓,還特意升華了一下主題:“這就是贊美偉大秩序之神的饋贈!” 分支神這種存在,本就是寄托于主神,所以一切榮耀,都歸于主神。 同學們紛紛雙臂交叉置于胸前,齊聲道:“贊美偉大的秩序之神!” 馬瓦略和卡倫做起了一樣的動作,不過馬瓦略嘴里還是在繼續(xù)說話:“盤子碎了,她收拾碎盤子……” “盤子怎么碎的?” “還能怎么碎,不小心打碎的啊。” “這里是幾樓?” “六樓啊,這間教室。” “你從窗戶跳下去,會死么?” “怎么可能會。” “所以盤子為什么會碎?” “是啊,盤子為什么會碎?”馬瓦略微微皺眉,“她的手指還被碎片劃破了。” “所以手指為什么會劃破?” “是啊,手指為什么會劃破?” 馬瓦略低下頭,開始思索。 在常人眼里很正常的事,但在一些特定人群里,是幾乎不可能發(fā)生的,神官,尤其是高級神官,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思索了之后,沒有得出答案,馬瓦略問道:“是為什么呢?她故意的?她為什么要故意?” “你來到她家了,你主動做出了姿態(tài),她在給你回應。” “你的意思是,她在故意和我互動?”馬瓦略嘴角露出了微笑,眼睛也在此時有了亮光。 作為高高在上的神子,他其實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單方面的主動,只能收回冷冰冰的墻壁。 卡倫對他的這種情緒其實很理解,因為就算撇開他神子的身份,正常人對異性示好或者示愛,被拒絕后第一反應也普遍不是沒能繼續(xù)這段感情的惋惜,而是……丟人和傷自尊。 而如果你的主動,得到了來自異性的回應,你發(fā)現(xiàn)她也在對你進行呼應時,那種精神上的互動歡愉,往往是愛情最初始的甜蜜。 卡倫原本沒奢望神子大人和區(qū)長大人會迸發(fā)出所謂的感情,然后真的走入正常的婚姻模式,可現(xiàn)在看起來,好像還真有這方面的趨勢。 現(xiàn)在坐在自己身邊的這位神子,還真有戀愛后智商降低的感覺。 “然后呢,你怎么做的?” “我?”馬瓦略抿了抿嘴唇,還是說了出來,“我問她痛不痛,然后我就拿起碎片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說,還好,不是很痛。” 卡倫不說話了,低頭,繼續(xù)記筆記。 “我是不是很蠢?” 卡倫不回應。 “卡倫,你說啊,我是不是很蠢?” 卡倫依舊不回應。 “是吧,我很蠢。”神子大人放在課桌上的雙手交叉,后背后靠,目光向上看去,“蠢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你是沒看見她看我做那些舉動的眼神。” “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卡倫開口道,“你有沒有考慮過,找到一個人,在她面前不用擺架子,不用裝樣子,可以盡情地展露自己的愚蠢還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這……” 女教授在講臺上繼續(xù)講課,下面的學生都聽得很認真,除了有兩個“同學”竟敢公然地坐在后排在她的課堂上說悄悄話。 放在以往,她應該早就把那兩個學生提溜上來進行懲戒以嚴肅課堂紀律了。 可現(xiàn)在,她還得控制自己的講課聲音與節(jié)奏,以免影響到他們說悄悄話的興致。 終于,鈴聲響起。 女教授如釋重負,開口道:“下課。” 學生們也都長舒一口氣,但大家都沒動。 “下課了。”馬瓦略說道。 “嗯。” 卡倫收拾好筆記,站起身,走下去,馬瓦略跟著一起。 經(jīng)過講臺時,卡倫將自己的課表遞送過去,等女教授簽完字后,卡倫對她半鞠躬致謝。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