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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叫旋風(fēng)寨的土匪寨子，沒了。

    據(jù)說，它存在于蒙山地界也有些年頭了，早年，是一群船工力夫不滿壓迫，殺了管事兒的后聚眾在山上落了寨。

    平日里也會做一些殺人越貨的勾當(dāng)，也會被其他商隊花錢雇來作鏢行，可謂是黑白兩道都干，也算是守規(guī)矩的。

    畢竟，不守規(guī)矩的寨子，肯定早就沒了。

    但這個寨子的人，卻忽然有一天，看見一群燕人進(jìn)了山，腦子一熱，就來刺殺燕人主將。

    偏偏，他們的背后，沒人其他人和勢力在指使他們。

    然而，越是這種自發(fā)性的舉動，越是這種沒有功利驅(qū)使的行為，反而越是難以讓人適應(yīng)，似乎，違背了一些大家約定俗成的行為準(zhǔn)則。

    楚國，也有楚國的問題，首先，它絕不是文臣不愛財、武人不惜死、士庶一體、勠力同心的局面，否則，就不是如今的燕國雄踞北方虎視南方而是大楚北伐開拓威震天下了。

    具體的一些事情，比如寨子里的老弱婦孺到底有沒有幸存，亦或者，是否會有一個幸運的孩子躲藏了下來多年以后再來尋自己報仇，這種橋段，鄭伯爺已經(jīng)不在意了。

    他甚至沒去問那個寨主的名字，金術(shù)可給他找了酒，喂了他喝，然后送他上了路，鄭凡沒再去看他第二眼。

    只能說，有些人，有些事兒，注定會作為這一世的風(fēng)景。

    自己在這個世界蘇醒其實也沒幾年，但各式各樣的風(fēng)景，確實也看過了不少。

    甚至，偶爾鄭凡也會迷茫，迷茫于這個世界于自己而言，到底是一個真實的存在，還是自己，只是一個匆匆過客。

    這是屬于詩家才有的心境，每每借此抒懷，歌以詠志。

    小六子曾說過，所謂的詩家，無非是將大家心里都有的那股子膩歪勁兒給寫出來了罷了，為何只有他們寫，別人沒寫？

    因為這個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為衣食而忙碌，為俗務(wù)所困頓，沒那些個詩家有那么多的閑工夫。

    鄭伯爺喜歡這種矯情的感覺，

    看見個人，

    遇到個事兒，

    再坐在馬背上，晃晃悠悠，悠悠晃晃；

    琢磨，不是為了目的，只是為了玩兒。

    這或許，才是人生的真諦，既需要忙碌以做充實，也需要矯情以備陶冶。

    馬場的刺殺，算是告一段落了。

    在“滅口”這件事上，范家以及范家這條利益鏈上的人，會比鄭凡做得更果決。

    鄭凡只需要帶著人繼續(xù)前進(jìn)，他們所行所過的痕跡，會有人盡心盡力地幫忙撣得干干凈凈。

    曾幾何時，北封郡也是軍頭林立塢堡遍地，而蒙山地界，比之當(dāng)年的北封郡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畢竟，楚國實施的是大貴族制，如果說門閥之治多多少少還需要一點面皮的話，那么貴族在自己領(lǐng)地里的生殺予奪，那完全是真正的合情合法，正兒八經(jīng)的土皇帝。

    地方權(quán)力的增強(qiáng)，不可避免地會導(dǎo)致皇權(quán)在這里的虛弱，這是此消彼長的兩股力量，永遠(yuǎn)都不可能存在共贏共生。

    所以，才會出現(xiàn)了鎮(zhèn)南關(guān)那里大軍林立阻遏燕軍南下，蒙山這里鄭伯爺輕騎入楚備受歡迎的奇特局面。

    下庸，是一座縣城，算是蒙山范圍的最后一個地界，過了下庸，就算是徹底離開了崎嶇山脈范圍，勉強(qiáng)算是進(jìn)入楚國真正的內(nèi)地了。

    下庸不是范家的，因為范家，是屈氏的奴仆家族，為屈氏經(jīng)商取財，范家，沒資格擁有封地。

    但下庸，又是范家的，因為這個以商賈之道為本的家族，早已經(jīng)將自己的觸手深入下庸的方方面面，同時輻射上了整個蒙山地界。

    鄭伯爺一路入楚的平順，可以認(rèn)為是范家向鄭伯爺展現(xiàn)自己家族能力的契機(jī)，向鄭伯爺彰顯范家的潛力。

    小六子和范家有不淺的聯(lián)絡(luò)，這種聯(lián)絡(luò)，讓鄭凡隱約覺得似乎超越了正常的走私伙伴關(guān)系。

    但，

    人，

    是小六子介紹的，

    而買賣，

    得讓鄭伯爺自己來談。

    小六子只是做了一個中間人，一來小六子還得在燕京蹲著，他不可能離開燕京，至少，不能離開天成郡，因為燕皇的身體，一直都有傳聞不好。

    二來，商賈的事情，常常錯綜復(fù)雜，但其一旦落在刀兵之上，往往就能爽快得多。

    鄭凡這支人馬沒有進(jìn)入下庸腹地，而是在下庸郊外的一處靠著山的莊園里停下，這是范家的外宅，可以說是避暑之地，很清靜。

    薛三，也已經(jīng)在這里等著了。

    見面后，薛三直接跪伏下來：

    “請主上治罪！”

    身為主上的“眼睛”和“耳朵”，看似忙前忙后，卻沒能幫主上規(guī)避掉那一場刺殺，是他薛三的失職。

    每個魔王，其實都有自己的職權(quán)，也有自己的任務(wù)和責(zé)任。

    所以，當(dāng)那一晚箭矢落下來后，四娘的第一反應(yīng)是罵薛三是個廢物！

    身為魔王，你可以不做事，就躺在那里歲月靜好；

    但如果你要做事，就不能做出岔子。

    不過，鄭凡也沒難為薛三，只是很平和地道：

    “起來吧，沒事。”

    因為沒人能算無遺漏，薛三盯著的，是附近楚國兵馬的動向，說句不好聽的，就算范家的人以及這條線上的那些堡寨兵要出手，只要鄭伯爺?shù)氖窒聸]被藥翻，護(hù)著鄭伯爺安全還是沒什么問題的，至少，可以逃離。

    但誰也沒想到，一個山賊頭子會站出來射出楚地反抗侵略者的第一箭。

    薛三也沒矯情，站起身，道：

    “主上，這是范家的外宅，范家的手下已經(jīng)全部撤出這里了，里頭現(xiàn)在由我們控制，范家人，很上規(guī)矩。

    范家人還提前對屬下說了，稍晚的時候，范家家主會攜親眷過來參見主上您。”

    很上規(guī)矩；

    這是薛三對范家人的評價。

    在做楚奸這條路上，范家人可謂是深刻詮釋著什么叫高素質(zhì)的楚奸，讓鄭伯爺這個靖南侯下的大燕狗體會到了“賓至如歸”的感覺。

    撤去自己的手下，家主親自帶家眷過來，這魄力；

    嚯，

    講真，

    反正鄭凡自己是做不到的。

    一眾部下進(jìn)入了宅子，開始充實薛三所布置的防衛(wèi)，鄭凡自己也進(jìn)了宅子，里頭米面糧油都備好了，甚至連床褥都是新的。

    四娘打開了茶罐，聞了一下，道：

    “主上，是大澤香舌。”

    大澤，在鄭凡的了解里，應(yīng)該是一片極大的沼澤地，里面充滿著神秘，據(jù)說還有妖獸隱藏其中。

    楚國也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那就是初代楚侯奉大夏天子令開邊時，大澤深處出現(xiàn)一只火鳳，成為楚侯坐騎，幫助楚侯驅(qū)逐山越百族。

    大澤香舌，是產(chǎn)自大澤深處的名茶，生長于大澤深處，因里面瘴氣彌漫，每年為了采摘這茶而死傷的采茶人不計其數(shù)。

    故，此茶極為名貴。

    屋子里的陳設(shè)，只能算典雅，沒有什么名貴件兒，但也不至于讓人覺得寒酸，唯獨這一大罐茶葉放在這里，可謂是體現(xiàn)出了主人家的真正豪奢及看重。

    這種細(xì)節(jié)，讓鄭凡很舒服，確切的說，每個被招待的人，都會覺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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