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靖南侯說不打了,那就是真的不打了,鎮(zhèn)南關(guān)這座雄關(guān),可謂是卡得燕人很是難受,但好在燕人現(xiàn)在占據(jù)著野戰(zhàn)的優(yōu)勢,楚人不敢大規(guī)模北上,所以雙方之間勉強(qiáng)能形成一個均勢。 景仁禮伸手撕下了一只雞腿,先前酒喝多了,現(xiàn)在想找點東西墊墊,隨即,他瞇著眼,看著鄭凡,道: “今日能見到鄭兄,實乃出乎我之預(yù)料,只可惜今日酒沒帶夠,沒喝得盡興,等此間戰(zhàn)事結(jié)束,仁禮必親自去雪海關(guān)拜訪鄭兄,我等二人,再好好地喝上一輪。” 鄭伯爺笑道:“還是自帶酒水么?” 景仁禮有些意外道:“鄭兄這般摳門的么?” “窮啊。” “嘿嘿。”景仁禮借著酒勁拍了拍胸脯,道:“上面的見面禮,仁禮自是不會缺的,而且,鄭兄你本就不會缺這個,說不得過個幾個月,仁禮上門時,還會帶著來自皇室的禮物。 一些公主平日里的穿戴用具,嗯,宦官宮女,鄭兄你應(yīng)該不會收,所以上頭應(yīng)該也不會送。 仁禮在這里先插個標(biāo), 回去再宣揚宣揚, 這種簡在帝心的差事,也就落在仁禮頭上了。” 景仁禮說得很透徹,也很直白。 他的意思就是,等這邊不打仗了,過幾個月,大楚宮內(nèi)必然會派人過來送一些“嫁妝”去雪海關(guān)。 只不過,為了顧及皇室和屈氏的面子,所以不可能大張旗鼓,也不可能會有欽差以及任何的明面文書,完全是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像是民間走親戚一般,哪里會專門敲鑼打鼓的? 究其原因, 還是因為他吃定了既然木已成舟,攝政王的妹妹已然跟著燕國的平野伯去了雪海關(guān),一時間,又不可能也做不到發(fā)兵征討,那就將收尾的利益,給做一做吧。 這就是政治家的本能,他們的行為基本不會為個人好惡所左右。 燕皇能為大局,犧牲個兒子都當(dāng)笑話一樣,靖南侯能自滅滿門,他大楚攝政王,怎么可能太差勁了去? 反正面子已經(jīng)丟了,一時半會兒也打不回來,不如踏踏實實地悶頭趕緊撿一些里子來。 只不過,事兒是這么個事兒,但景仁禮就這般說出來,也未免過于灑脫了一些。 而且, 這種“光棍”勁兒,那種我把事兒都講得明明白白以后做也要做得明明白白的方式, 讓鄭伯爺有一種異樣的熟悉感,仿佛似曾相識。 很快, 鄭伯爺就明白過來, 這不就是以前的自己么。 是的,景仁禮就是以前的自己,將自己坦坦蕩蕩脫了個明明白白,只是為了求一個機(jī)會,求一個機(jī)遇。 靖南侯站起身,他面前的酒,沒喝多少,伸手,貔貅踏步而來,侯爺翻身上去,緩緩地離開。 他沒喊鄭凡一起走,給他和景仁禮留了大半壇子酒。 在侯爺看來,景仁禮是殺不了鄭凡的,又或者說,如果鄭凡能被景仁禮殺死,那就死了吧。 坐在地上的鄭凡和景仁禮就這樣看著靖南侯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 景仁禮發(fā)出了一聲感慨, 道: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和靖南王一樣,該多好。” 稍微有點上進(jìn)心的螞蟻,看見大象從前方過去時,大概都會發(fā)出類似的感慨吧。 鄭伯爺拿起侯爺留下的酒壇,又喝了一口,道:“這話,我之前也在心里想過。” 景仁禮接過酒壇,道:“鄭兄何必如此,若是說靖南王是鯤鵬,那鄭兄也是蒼鷹,只有我,還蹲在水稻田里一邊望著天一邊學(xué)著蛙叫。” 說完,飲了一大口。 “你?”鄭凡搖搖頭,道:“至于么?” “景氏是我楚國大貴族不假,但景氏枝繁葉茂,景氏嫡系子弟,世世代代傳承著大楚一半以上的清貴職位,受人敬仰。 鄭兄, 你看看我, 一身戎裝, 這還不夠說明問題么?” 景氏門第清貴,歷代楚皇后宮內(nèi),必有景氏皇妃,甚至是皇后,在大楚,景氏可謂是文脈禮教的象征。 身為景氏一員,卻不得不進(jìn)入軍伍之中,這對于“文化人”而言,簡直就是“有辱斯文”。 不是真的沒有路了,不是根本就得不到家族的支持,景仁禮,也不會走這條道。 “其實,先前有句話,仁禮說得不準(zhǔn)確,仁禮不僅僅是瞧著屈培駱不順眼,就是我景家的那些個兄弟,我也瞧他們不順眼。 歸根究底,還是一個為什么,憑什么,呵呵,鄭兄應(yīng)該是懂的。” 鄭凡點點頭,道:“我懂。” “所以,仁禮對鄭兄是神往已久,從一介白衣一路走到軍功封伯,再看看我自己,就算再怎么不被家族看重,好歹,也是沾了家族的光,吃喝用度沒缺過,私塾武師也沒差過,既然鄭兄能做到,仁禮覺得,自己也能,至少,有這個可能。” 鄭凡笑了笑, 道: “一個人的奮斗不僅僅依靠自身的努力,也要受歷史進(jìn)程的影響。” “大勢么?” 景仁禮頓了頓,道: “不知鄭兄覺得,眼下是否是大勢?” “勢,肯定是有的,但誰知道是哪家的勢?是一舉載你入青云呢,還是干脆一浪將你拍翻。” “哦,鄭兄覺得是哪種勢?” 鄭凡搖了搖頭。 景仁禮又問道:“看來,鄭兄也不清楚?” 隨即, 景仁禮擦了擦自己胸口的護(hù)心鏡, 道: “是啊,天下大勢,誰又能真正看得清分得清呢? 想那乾國藏夫子,以屠龍之術(shù)親臨燕京城下,但如今燕國,卻依舊是勢壓乾楚。 想那晉國三家,成氣候多年,已成格局,卻在短短兩年時間,兩家灰飛煙滅,一家伏低做小。 勢如潮水,潮見天色,天意難料,難料啊。” “你錯了。” “哦,敢問鄭兄,仁禮錯在何處?” 鄭凡很是平靜地看著景仁禮,道: “借勢,只是因為需要借,但并不是為了借勢而借勢; 你需要去借,證明你現(xiàn)在缺; 所以, 借勢的最終目的,是自己以后不用再去借了,而是, 自己成勢。” “啊……呼,原來如此。” 景仁禮起身,對著鄭凡恭恭敬敬地一拜, 道: “鄭兄所言,振聾發(fā)聵,仁禮,受教。 只可惜, 仁禮是個楚人,否則,還真想在鄭兄麾下與鄭兄一起成勢,想來,應(yīng)是極為有趣的一件事。 他日凌霄閣前坐,再飲美酒天上來; 快哉,快哉。” “楚國的公主,都能嫁給我做媳婦兒,你,景仁禮,不過是景氏下面的一個不受家族器重的子孫,說句不好聽的,你今日就算是死在這里,景氏里,也不會有多少人在意。 所以, 你為什么不能來我這里?” “因為無用。”景仁禮很快就給出了答案,“因為我現(xiàn)在,還沒表現(xiàn)出我的價值,所以,哪怕現(xiàn)在跟著您走,進(jìn)入您的麾下,您也會很快地忘記掉我。 仁禮是個男人,雖冠之以景姓,但聲名不顯,鄭兄收了我,于面子上,也增不得什么光,兩國交戰(zhàn),雙方各有判者相投,本就是極為尋常之事; 月余之前薛讓部的叛亂,不正是因其麾下一員將領(lǐng)暗中投了燕么? 再者, 說句大不敬的話, 公主是公主,她畢竟是個女人,仁禮是個男人。 女人如花, 花不可食,也不經(jīng)食,更食不飽, 但花,它美啊; 攜花于市,可引人艷羨; 藏花于室,可孤芳自賞; 所以,怎奈何,仁禮非花。” “呵呵,懂了。” “多謝鄭兄。” “謝我做什么?” “能懂仁禮的心跡。” 鄭伯爺看著他,沒再說什么,而是緩緩起身,侯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他得追上去。 他不怕身邊的景仁禮,因為這個人,到底是出身自文華世家,武功尋常; 但回軍營大寨的路,還挺遠(yuǎn),大晚上的,鄭伯爺一個人走夜路,會害怕。 景仁禮則最后喊道: “鄭兄,下一次,仁禮希望是自己來給鄭兄送我皇的嫁妝。” 鄭凡揮揮手,道: “好。” “鄭兄,再下一次,仁禮,會………” 想了想,景仁禮忽然覺得喊這些口號沒什么意思,胸有大志,并非是喊出來的,志如美酒,需要沉淀。 景仁禮默默地將酒壇提起,里面所剩酒水不多,但也能再潤潤喉嚨。 再抬頭, 望著天色, 用力一甩, “啪!” 酒壇被極為豪邁地摔碎在地上,然而,許是真的喝醉了酒,甩酒壇時有些脫力,酒壇砸中了景仁禮的腳背。 “嘶………痛痛痛!” …… 鄭伯爺還是沒追上侯爺,好在,回營寨的路上沒出什么意外。 侯爺早就回來了,但鄭凡沒再去打擾他,而是在一名侯爺身邊親衛(wèi)的帶領(lǐng)下,來到自己今晚將歇息的帳篷。 帳篷內(nèi),公主已經(jīng)躺下睡著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