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老戴是不認識劍圣的, 劍圣之于雪海關,就像是薛定諤的貓。 很多人都知道劍圣可能在雪海關,但他到底在哪里,沒多少人知道,外人想要確認的話,得自己來闖闖。 再者, 一襲白衣的劍圣,很好辨認; 一身喂雞時穿著的便服,就不是那么好認了。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是很長時間以來的道理,并且,不是是個人都有水平從劍氣上就能認出使用者身份的。 劍圣走過戴立身側,向著黑衣人走去,同時問道: “要活口?” 戴立到底是薛三帶出來的人,馬上道:“對,他牙齒里會有毒藥!” 劍圣點頭, 黑衣人轉身欲跑, 但人跑得哪里有劍快,龍淵呼嘯而出,直接刺中了對方的小腿,將其釘在了地上。 劍圣快速上前,在對方咬破毒嚢前,一記掌劍劈在其下顎位置,將其對方的下巴給卸了下來。 戴立馬上屁顛屁顛地過來,將對方牙齒里藏著的毒囊取出。 劍圣開口道; “問。” “好嘞,您放心,這是我最拿手的,對了,那個,您是不是傳說中的那位………” 劍圣掃了一眼戴立,戴立馬上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說什么廢話,開始審問起黑衣人。 視死如歸的探子,是有不少的。 但視死如歸同時還功夫好的探子,其實是不多的。 任何事兒,只要多加一個限定條件,概率就降低了很多。 這是薛三對戴立他們曾說過的話,戴立雖然一開始沒能搞懂限定條件和概率的意思,但還是覺得自己聽懂了。 很湊巧, 這位黑衣人,是一個視死如歸的好漢; 所以,他用說出自己所知道的訊息來換取自己一個死得痛快。 ……… 一座破敗的荒村小院里, 一面容姣好的村婦打扮女人正坐在井口邊,她手里挎著一個籃子,正在將花瓣送入口中咀嚼。 在其面前,跪著一個男子,剛剛匯報完情況的他,看著面前村婦的赤足,眼里流露出了一抹欲念,但馬上就強行按壓了下去。 眼前的這個女人,太讓人著迷,卻又不敢去褻瀆。 因為她是大楚惜念莊的掌門人,秦月月。 曾經,東方四大國,最為強力的番子衙門,就是大乾的銀甲衛,不僅僅是對內監視厲害,對外滲透,也是一絕。 燕國的密諜司、大楚的鳳巢這兩家和銀甲衛比起來,必然失色;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大乾的士大夫階層的壯大固然導致了武將地位的下降,但一定程度上,大乾維持著一種相對意義上的“大一統”; 曾經的鐘家依靠著西軍,羈縻西南地區,但依舊算不得藩鎮,因為士大夫們死死地盯著他們。 這也使得,銀甲衛在乾國,是一個統一的衙門,而不像是曾經的燕國以及現在的楚國,一個是因為門閥,一個是因為大貴族的封地,導致隸屬于朝廷隸屬于皇帝的特務衙門其生長發展的水土環境,一直很逼仄。 惜念莊,暗地里,確實是有著鳳巢的背景,但明面上,它其實是一個江湖門派,平日里,也會接一些江湖的活計,享有較大的自主權。 但在國戰的背景下,惜念莊站在了朝廷的一邊。 同時,外界還一直傳聞,秦月月和攝政王之間,曾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關系,因太后不同意,所以秦月月才沒能入宮。 曾經,大皇子起事時,聯絡過惜念莊,惜念莊答應為其奔走,待得四皇子出兵對付大皇子時,惜念莊反手將大皇子給賣了,導致諸皇子之中除了四皇子之外勢力最大的大皇子,根本就沒什么發揮,直接就被年堯大將軍直搗黃龍擒拿歸京。 “唉,也是怪了,這幾日,每天都折掉一支小隊,不應該啊。” 秦月月一邊吃著花一邊思索著。 一支小隊,其實也沒幾個人,但這次惜念莊是由她親自領隊帶來的,也都是莊子內的精銳,其中,不乏好手。 雖說這里是燕人的主場,雪海關的大軍就在那里,但如果派出大批兵馬的話,那些訓練有素的探子肯定能提前察覺從而進行躲避; 如果是小股探子之間的交鋒,他們也應該能做到進退自如才是。 不大可能一折就折一整個小隊。 “傳令給其他幾個小隊,讓他們往后退退,既然已經知道了李富勝的那一部以及那一支晉營兵入了雪海關,想來應該是奉靖南王的命令在開戰之前去掃平雪原野人的。” “莊主,這時候燕人還敢分兵去掃雪原,是否意味著這次燕人………” “糊涂。” “屬下………” “燕人這么做,不是不拿伐楚當回事,而是想要將存在的隱患都暫時抹去,好一門心思地對我大楚用兵。 此次,燕人,是下血本了,你速速將這一消息傳遞回去,就說燕人這次,是真的要起國戰。” “是,莊主。” 待得這位手下離開后, 秦月月又在井口邊坐了會兒。 井里頭,有一具燕人傳信兵的尸體,她昨夜才審訊完。 其實,她清楚自己這次帶人入晉的任務是什么,對于各路兵馬動向的打探,其實并不是他們的主職,當然,有的話,更好,沒有打探到的話,也沒什么影響。 因為燕人除非真的瘋了,否則不可能從蒙山那里進兵的,小股兵馬滲透還行,但大軍從那里過,不說燕人得被蒙山的崎嶇蜿蜒的山路耗死后勤,只要大楚擇一支偏師守住蒙山出口,燕人就進退不得。 況且,就是那里,由屈氏出面組織,專門盯著,以確保萬無一失,還有梁國一線,也專門有軍隊盯著,梁國可以暫時不滅,但燕人休想再玩當初借道于乾開晉的故計。 所以,甭管再高超的兵馬調動,到最后,都得在鎮南關前落子。 燕楚兩國對此,也是心知肚明。 守住鎮南關,則大楚國境無憂,鎮南關若是被破,則楚國將淪為乾國之余燕國銀浪郡那般被燕人鐵騎一馬平川,況且,楚人可沒有經營百年的三邊可做依托。 秦月月想起了當初自己在諸皇子之亂中對他說的話,她愿意幫他將大楚貴族的力量給再削下一層。 因為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尤其是在得知燕皇馬踏門閥之后,他喝了一夜的酒; 但他最終還是選擇和大貴族進行和談,舉行了大儀,以換得國內的快速安穩,同時,屈天南這位柱國則令青鸞軍北上。 現在想想,秦月月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他總是能比其他人看得更遠。 如果那時大楚沒能順勢拿下鎮南關,等到燕人擊潰了野人,拿下鎮南關的話,大楚的北方門戶,將徹底向燕人敞開。 大楚步卒就算天下無雙,但燕人的騎兵更是來去如風。 一想到他,秦月月臉上就浮現出一抹笑容。 她一生冷冽,嗜食人血染紅的花瓣,唯獨對他,笑靨如花。 秦月月離開了這座小荒村,接下來,她要去穎都,她要去親眼看看,燕國對于這次伐楚所下的血本到底有多厚重。 她清楚,穎都是燕國對這場戰事的后勤重鎮。 然而, 她還沒走多遠,在她的前方,就出現了一個中年男子,男子身著老舊的長衫,手里握著一把劍。 男子握劍的姿勢,像是拿著一根燒火棍,形象,過分樸實和木訥。 但秦月月的眼睛,卻瞇了起來,她感受到了威脅,一種來自死亡的威脅。 當上惜念莊莊主后,她就再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這種感覺明明白白地告訴她, 她可能馬上會死。 秦月月的目光,落在了對方手中的劍上。 去燕京的路上,鄭伯爺曾和劍圣共坐一馬車,一向富有詩名卻鮮去作詩的鄭伯爺為劍圣親吟一首: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天下誰人不識君,確實是對劍圣最好的形容。 不認識他的人,一劍下去,也就認識了。 而秦月月這種層次的高手,這種地位的人,她不用等對方出劍,就能猜出其身份。 讓自己感受到清晰的死亡威脅, 用劍的, 且在這里; 不是那位傳說中伴平野伯左右的昔日晉地劍圣,又是誰? 其實,秦月月也是個高手,昔日江畔攝政王對壘五皇子熊廷山,秦月月也是為攝政王站過臺子的。 但這世上高手雖不是過江之鯽那般繁多,但東方四大國,朝堂上站著的,江湖里游著的,鄉野里藏著的,掐指算算,也要數上好久; 但真沒多少人,敢獨自面對劍圣而不打顫的。 雖說昔日劍圣曾敗走在田無鏡手中,但彼時燕軍大軍壓境,一個劍圣,又怎能挽天傾? 雪海關下,一人于千騎縱橫,斬殺敵將,此等壯舉,讓人驚嘆的同時,真正的武道之境的人,也都品出了一些味道; 那就是: 那位,可能已經窺探到三品巔峰之上的層次了。 千軍萬馬中,所謂的強者,無非是大一點的螞蟻,這是共識; 但眼下是荒郊野外,一條小徑,前端站著他,后端站著她。 慌,是真的,但秦月月還是捂嘴笑道: “怎么著,昔日的晉地劍圣大人,這是要向小女子親自出劍了?” 一時間,秦月月心里有了個猜測,那就是自己已經完全失去聯絡的三個小隊,不會是眼前這位出手的吧? 他, 怎么會? 他, 怎么能? 似劍圣這般強者,就是君王,都得以禮相待,比如百里劍為太子武師,入上京城時,乾皇于白玉橋上親迎。 高傲如他,會愿意將身段放得如此之低,來做這等鷹犬探子之事? 劍圣嘆了口氣, 道: “明明是我的劍,明明劍在我手中,但像是隨便碰到哪個人,都能來指點我劍該怎么用一樣。” 當他出現在鄭凡身邊時, 對面的人,都會發出驚呼或者不屑:你這位晉地劍圣竟然為燕人走狗! 一開始, 劍圣會有些神傷, 慢慢的, 次數多了, 劍圣就有些煩了, 非親非故的,我的劍,也不是你們教的,昔日自己和弟弟在晉國京畿孤苦度日時,也未曾吃過你們施舍的半碗粥; 卻偏偏等到自己劍術大成后,各個在自己面前“好為人師”。 “只是覺得,有些意外罷了,燕人侵入三晉之地,毀掉你虞氏江山,遷京畿太廟入燕京,就這,你劍圣卻居然還能為燕人效力。” 劍圣搖搖頭,道: “我非朝堂中人。” 他未曾食君之祿。 再者, 君在燕京城的晉王府內,聽鄭伯爺說,還過得挺好,太后保養得也很好。 秦月月抓起一枚花瓣,送入自己嘴里,一邊吃著一邊道: “那晉民呢?燕人于這三晉之地,是為人上人,你晉民,晉兵,皆為下等人,此等事,劍圣大人,您能忍?” 劍圣點點頭,道: “確實不能忍。” 秦月月微微皺眉。 劍圣又道: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一起算算,玉盤城下,屈天南將我晉民當作兩腳羊充作糧食,這事,能忍?” 一個是下等人, 一個是兩腳羊, 哪個更嚴重? 劍圣揚聲道: “八百年前,西有蠻族,北有野人,東有山越百族,與我諸夏不同文不同種,年年犯邊,擄掠我諸夏子民以作口糧,稱之為兩腳羊; 故而,才有大夏天子下天子令,三侯持節開邊,驅逐蠻夷。 你楚人入山越之地久矣,許是已然將自己當作蠻夷了。” 秦月月眉毛一挑, 道: “想不到,劍圣大人的話,和大人的劍,一樣鋒銳。” 劍圣搖搖頭,道:“我本不欲說這些。” “那又為何要白費口舌呢?” “因為你們喜歡拿這個說事。” “是么?” “而且我慢慢也發現了,殺人之前,說一些大道理,確實能讓我心里,舒服很多。” 劍圣抽出了龍淵,目光微凝; 殺機, 無比清晰。 話說完了, 該殺人了。 秦月月也當機立斷,將手中的花籃直接向前一拋,剎那間,落英繽紛,同時,花瓣中的毒粉開始彌漫。 若是此時劍圣沖過來,就算不吸入毒粉,其身軀,也必然會被腐蝕。 然則, 劍圣一劍斬來,強橫的劍氣直接將前方的花瓣給攪碎,塵歸塵土歸土,只在一瞬間。 但正是這一劍的功夫,給秦月月找到了空檔,她毫不猶豫地飛身而下。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