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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頭二人的對話，沒刻意收聲，魏公公也沒刻意地去偷聽，只是他的聽力，確實(shí)比常人要好，所以，聽得清楚。

    小六子曾和鄭凡說過，朋字，是兩串錢。

    如果鄭凡現(xiàn)在不是平西侯，掌握著大燕東邊疆域的安穩(wěn)，一身牽系著雪原和楚國的格局；

    如果鄭凡不是打仗有奇能，得靖南王真?zhèn)鞯耐瑫r，自己已然是大燕新一代軍神的模版；

    如果僅僅是講話好聽，會說金句，

    自己，或許會和他談笑，但絕不會允許他放肆。

    而鄭凡也很清楚，

    和以前的小六子做朋友，那沒什么；

    但和帝王做朋友，你首先得保證一點(diǎn)，要么，你能搞死帝王本人，要么，你能搞亂他的江山社稷；

    對于英明的帝王而言，后者比前者的威脅，其實(shí)更大。

    沒這個底氣，

    沒這個能力，

    沒這個資本，

    先前的龍椅，鄭侯爺是不會坐的。

    鄭侯爺和那些自以為可以凌駕于皇權(quán)，可以和皇帝交朋友的“先賢”不同的是，鄭侯爺腦子里，并未有家族傳承的這種概念。

    因?yàn)樗F(xiàn)在還沒孩子，雖然他堅(jiān)信會有，但現(xiàn)實(shí)情況是以后大概率也很難有除非有奇跡；

    也因此，

    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這話放在鄭侯爺身上，很合適。

    很難有人會相信，從黔首到封侯拜相的人，竟然，還有著那種重歸于草莽的灑脫。

    姬成玦臉上的笑容，終究是斂去了，但并不是生氣了，而是點(diǎn)點(diǎn)頭，

    道：

    “挺好。”

    隨即，

    姬成玦指了指前方，臺階下的廣闊，

    道：

    “這天下，很大，容得下你和我。

    過不了多久，

    靖南王和鎮(zhèn)北王就將出兵奔襲荒漠蠻族王庭，這一仗只要順利，那我大燕的西邊的威脅，將在百年內(nèi)，幾乎消失；

    接下來，

    雪原，可以繼續(xù)行羈縻之策，反正有一座雪海關(guān)卡住了他們。

    然后，

    就是乾國，楚國，這兩尊大國，鄭凡，你說，夠我們兩人這輩子啃的么？”

    鄭凡開口道：

    “我只知道，什么事兒，要是做一輩子，那就都很無聊。”

    “嫌長了？”

    “對。”

    “那你說說，要用多久？”

    “我說沒用，打仗，最終看的，還是國力，乾楚都被咱們鐵騎千里奔襲教訓(xùn)過了，同樣的招數(shù)想用兩次，也太瞧不起他們了。

    以后的仗，大概都差不多得像是伐楚前期一座座軍寨軍堡那般慢慢拔的態(tài)勢。”

    “十年，給我十年時間，我讓大燕和晉地，恢復(fù)元?dú)猓綍r候，集燕晉之地的民力物力，自北向南，開啟統(tǒng)一諸夏之戰(zhàn)。”

    鄭凡搖搖頭，道：“打仗不是拼賬簿，你還是不懂兵事。”

    “我不懂，你可以教我啊，實(shí)在不行，你大可直接說，我也大可直接信，你我，都省時間。”

    “十年，呵呵，你看看李良申這一鎮(zhèn)的鎮(zhèn)北軍，駐扎在京畿才幾年啊？血腥氣，都散得差不離了，和那兩鎮(zhèn)在晉地一直打仗的，以及留在荒漠繼續(xù)對付蠻人的三鎮(zhèn)比起來，差得真的是很大很大。

    不說別的，

    就先前，

    我領(lǐng)著靖南軍到宮門外時，瞧瞧你四哥帶著的那幫人，沒崩潰，但膽氣被這么一懾，其實(shí)直接就在心里認(rèn)慫了。

    老六啊，

    燕國鐵騎為何能無雙？

    因?yàn)閿?shù)百年來，我燕人都得面對來自荒漠蠻族的威脅，刀不鋒，甲不堅(jiān)，人不狠，這國，這家，就保不住。

    要是這一仗順利，蠻族徹底分崩。

    最大的西邊威脅沒了，十年的平穩(wěn)日子一過下去，不是說你賬面上堆了多少人多少糧草就一定能穩(wěn)打勝仗的。

    真要這么論，那大乾，早就天下無敵了。

    再說了，先皇和兩位王爺，是將周遭都揍了一頓，晉國是亡了，但乾國和楚國，還極大保留著，人家也是會奮起的，不會繼續(xù)混吃等死等著咱們恢復(fù)了元?dú)庠侔€點(diǎn)名收拾。

    咱們在恢復(fù)元?dú)獾耐瑫r，他們也不會閑著。

    兩年，

    至多再給你兩年時間，把國力，盡量恢復(fù)到一個水平。

    然后，

    不是開國戰(zhàn)，而是開局部戰(zhàn)爭。

    兩年后，選楚國選乾國，再看當(dāng)時具體的情況，但還是得打，不能不打，給他們放血的同時，也是給咱們熱熱身，別凍僵嘍。

    咱們主攻，可以控制開戰(zhàn)的規(guī)模，邊打邊談嘛，瞅準(zhǔn)機(jī)會，就吃下一大口，而且，可以不急著打那種打下一塊地就要占下來治理的仗，那成本太大。

    多打打草谷……”

    “打草谷，是不是就是打劫的意思？”

    “對，盡量做到，一仗打完算算賬不虧的地步。”

    “可都是我諸夏子民。”

    “楚人曾勾結(jié)野人，乾人百年前曾配合蠻人進(jìn)攻燕國，是他們背離祖宗，咱們是清理門戶。”

    “對，你說得很有道理。”

    “就這個章程唄，兩年后，咱們再決議打哪里，或者，不需要咱們決議，陛下是不在了，但南北二王……”

    “鄭凡。”姬成玦深吸一口氣，“我有一種預(yù)感。”

    “說。”

    “父皇走了，可能，不會走得……太孤單。”

    鄭凡沉默了。

    “其實(shí)，我比誰都更希望，不是這樣子的。”

    “我不信老田會死在荒漠上，蠻子而已，一個王庭而已，郢都都沒能讓老田葬下去，王庭，不配的。”

    “我也這般希望，要知道，對于大燕而言，無論是南北二王中的哪一位，能繼續(xù)立在這里，都是莫大的幸事。

    尤其是……靖南王。”

    田無鏡年輕，田無鏡是軍神。

    “行了，咱們就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今日畢竟是你大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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