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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條很筋道，吃起來很爽口，湯也很鮮美；

    這意味著茍莫離還帶了不少香料，準(zhǔn)備得很是充分。

    “主上，煸黃豆咱是真沒帶，不過有些腌生姜，您來點兒？”

    王爺點了點頭。

    茍莫離拿出一個小布袋，里面包著幾塊腌生姜。

    鄭凡也沒需要切，用筷子夾起一塊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剩下的繼續(xù)放面碗里。

    茍莫離自己捏了一顆蒜，咬了一半，

    道；

    “其實，主上先前說的話，狗子是懂的。”

    “哦？”

    鄭凡一邊喝著湯一邊給出了點回應(yīng)。

    “雪原上還好一些，那地兒環(huán)境惡劣，人不抱團不爭取牧場，很難熬得過寒冬，相較而言，聚居在天斷山脈里的那些生熟野人，就好過了不少。

    吃，也是很難吃得飽的，但但凡想點轍，學(xué)一學(xué)山里的野獸到處尋摸點兒東西勉強充充饑，真叫天不應(yīng)叫地?zé)o門的想餓死，也挺難。

    穿，肯定也是穿不暖的，但哪怕抱點枯枝，尋一處小洞穴，身上沒什么病肚子里也有點兒吃食時，想凍死，怕也不容易。

    山里的日子，真的比雪原上要舒坦許多。

    而且他們距離晉地很近，一些熟野人的生活習(xí)慣，已經(jīng)和晉人很相似了。

    但以前的赫連家聞人家他們，有事兒沒事兒的，就喜歡進(jìn)天斷山脈里去捕獵野人，要么是單純地殺戮，以他們的首級作為夸耀軍功武勇的戰(zhàn)利品，要么就是抓為奴仆，變賣出去以此牟利。

    當(dāng)年，狗子我在那里時，也曾很是不解過。

    明明山里的野人真的不少，這邊一個部落那邊一個部落的，而且他們的日子比雪原上的同族，要舒服太多，雪原上，每過一個冬天都得凍死一大片的人。

    可他們居然就放著這般好的日子，依舊過得任人宰割的生活。

    他們哪怕奴顏婢膝于晉人，依舊不會被晉人當(dāng)作人，可他們偏偏又不敢去反抗。

    我就納悶了，

    為什么就不反抗呢？”

    正在吃面的鄭凡停下了動作，怎么著狗子的這個類比，有點把自己比作那啥的意思？

    狗子則沉浸在自己的敘述之中：

    “一開始，我是怒其不爭，真的是廢物，一群廢物啊，正是因為這樣子的廢物實在是太多了，我野人數(shù)百年來，只能蜷縮在極寒塞外角落里茍延殘喘。

    再之后，狗子我開始準(zhǔn)備做事了。

    然后，

    漸漸的，

    我就明白了。

    在北封郡當(dāng)輔兵偷學(xué)鎮(zhèn)北軍兵法軍陣時，那日子過得很枯燥也很苦，很多個晚上，狗子我都是抱著那只繡花鞋入睡的。

    其實，郡主那會兒還小呢，小姑娘一個，還沒長大，狗子我念念不忘的，是她吧，但也不是她，只是一個念想。

    人在過著那種日子時，總得給自己尋摸點兒什么東西往身上蓋蓋；

    不是為了驅(qū)寒，只是想要那種被保護(hù)的感覺。

    那會兒，狗子我經(jīng)常做著一個夢，夢里，狗子我被鎮(zhèn)北侯爺看重了，他將郡主許配給了我，然后我盡心竭力地做好鎮(zhèn)北侯府的女婿，甚至，還幫老丈人搶下了燕國的皇位，嘿嘿嘿。”

    茍莫離又咬了一口蒜，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什么圣族復(fù)興大業(yè)，什么帶領(lǐng)圣族再度歸還故土，在做那個夢時，就一文不值了，甚至有一種他娘的能有多遠(yuǎn)就將它踹多遠(yuǎn)的煩躁。

    從北封郡回來，又繼續(xù)到處走走看看了幾年，再回到雪原，開始著手建立屬于自己的事業(yè)。

    累，是真的累，有些人蠢得跟頭豬一樣，你還得繼續(xù)和他勾肩搭背，不指望他能看在同族面兒上幫你一把，只求不拖后腿。

    最早時，晚上一個人躺在帳篷外就像現(xiàn)在這樣抬頭看著星辰時，也想過，要不要就安穩(wěn)地當(dāng)個雪原上的小牧場主就行了，幾百個勇士，再拿下一小塊牧場，歸附某個大一點的部族，這日子，也能過得還可以。

    娶妻生子，多生養(yǎng)幾個孩子，總能把自己后半輩子給挺不錯地應(yīng)付過去。

    再過陣子，勢力起來后，有一定規(guī)模了，也是這樣看著星辰，心里頭就想著啊，自己當(dāng)個部族首領(lǐng)也挺好。

    拿下一塊大大的牧場，麾下數(shù)千勇士，可以保持自己的尊嚴(yán)，可以設(shè)計出屬于自己的部族圖騰，可以傳承給自己的孩子；

    等到自己真的成為雪原一霸時，

    面對入關(guān)的艱難，

    也曾這樣一邊看著星辰一邊想著，

    不入關(guān)了吧，

    先悶頭在家里，將雪原一統(tǒng)起來，哪怕土地貧瘠一點，哪怕雪原子民們的日子依舊是以前那樣，但至少我可以立國稱王了，可以封自己喜歡的女人做王妃可以封自己的孩子當(dāng)公主王子了。

    入關(guān)多難啊，

    多辛苦啊，

    晉人真不好打啊，

    而且燕人還向晉地打了過來，燕人比晉人更不好打。

    至于那些什么對自己追隨者許下的愿，要帶領(lǐng)他們回歸故土去富饒之地，擺脫苦寒與貧瘠，說說就好了，大家那會兒一起高興高興就好，又何必當(dāng)真呢？

    這一賭下去，

    萬一輸了，自己半輩子的心血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沒辦法，

    司徒毅司徒炯那倆活寶兄弟真的是百年難得一遇，而且司徒家似乎打算直接歸附燕國當(dāng)國主了。

    這次的機會要是不把握住，以后想再入關(guān)，真的就是沒機會了。

    所以，狗子我還是入關(guān)了。

    再說前幾年吧，主上您斷了狗子我后路，靖南王直接將狗子我擊垮。

    沒了，沒了，都沒了，徹底沒了。

    當(dāng)時想著，要不找機會回雪原吧，找桑虎，看那些舊部，東山再起不可能了，但至少可以把余生給安頓下來，好歹也波瀾壯闊了一把，也該牧羊放馬給自己找一塊安逸點的毯子躺躺了。

    但，

    狗子還是主動找上了主上，表露了自己的身份。

    因為狗子從最開始時就察覺到了，雪海關(guān)的這位侯爺，非池中之物。”

    茍莫離一口氣說了很多，

    最后，

    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道：

    “所以說，主上的那個夢，狗子我是真的能懂，就像是天斷山脈里的那些野人部落一樣，人嘛，都是貪圖安逸的，哪怕面子上再鄙夷這種安逸，卻總是會時不時地被其所勾引到。

    但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樣的，有些人會沉迷于那種情緒里，無法出來，那是因為他們本身就不行；

    像主上您這樣，其實也就是像狗子我這樣；

    一覺醒來，靠著這里，看看星星，回憶回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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