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心胸狹隘的王爺(大章!)-《魔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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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青黑相間的錦袍,兩鬢長發,隨風輕飄;
身后,兩名劍童各背著一個劍匣,步履輕盈;
大楚造劍師,來到了大燕的軍寨。
入中軍帥帳區域前,經過了一輪輪盤查。
兩個劍童的神情,已經從一開始跟著主人一樣的古井無波變成壓抑的羞怒。
這些燕人,他們哪里是來盤查的,他們分明就是來羞辱的!
問你是誰?
問你從哪里來?
問你為何到這里來?
劍童的身份,趨向于弟子,他們只能一次次看著自家的主人,不斷重復回答著一樣的問題。
燕狗,
欺人太甚!
不過,自家主人每一次回答,都沒什么異樣。
一路通關,一路行進,終于,那面王旗高懸所在,就在眼前了。
造劍師停下腳步,其身后兩名劍童也停下腳步。
“我是怎么教你們的,持劍者,當心無旁騖。”
“是。”
“是。”
造劍師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其身后的兩名劍童,一名,是原本的奴才之子,也就是昔日大楚最沒地位的一類人;
另一名,則是熊氏皇族之后,對外宣稱是旁系子弟,實則,是當今圣上二哥幼子。
郢都一場大火,楚皇陛下將當年抓來的作亂兄弟,連同他們的家人,都送與了燕人被一起付之一炬。
不過,這其中,多少還是能有一些殘留的。
當年乾國刺面相公被獄殺時,藏夫子也保下了李尋道,領著其上山;
他造劍師,也能有一個面子,留一個余孽。
造劍師轉過身,看向自己的兩個劍童;
他們在收斂情緒,但效果,很勉強。
造劍師看向大弟子,他叫阿大,是奴才出身;
燕人家中和門中排大小,習慣稱呼為“大郎二郎”,楚人則習慣稱呼“阿大阿二”;
“阿大,你還在生氣?”
阿大低下了頭;
造劍師又看向阿二,這位熊氏余孽;
“阿二,見到這一幕,你不應該開心么?”
造劍師沒有隱瞞他的身世;
按理說,楚國如今落到這般田地,他應該有復仇的快感才是。
“回主人的話,奴不覺得開心,奴很憤怒。”
“為何?”
“因為奴是楚人,這里,本該是我大楚的山河,如今卻為燕虜所盤踞;
主人本該是大楚劍道之榮耀,如今卻不得不持劍至此,侍奉燕虜的王;
奴覺得,
我大楚,
不該如此。”
造劍師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道:
“阿大,你父母因犯事,為地方貴族所囚殺,你為何憤怒?”
“回主人的話,奴不曉得。”
“你要知道,他燕人,曾親自馬踏門閥,那燕國曾經的門閥,就如同我楚國的貴族;
燕人開科舉,給寒門入仕之機;
燕人軍中,一切以軍功說話,不以出身論較;
前方那座王帳內燕人的王,就出身黔首,換句話來說,就和你的出身,是一樣的。
他,
更是曾掘墓挖墳,讓我大楚貴族,哭喪千里。
你,
為何憤怒?”
“奴……不知道,但奴,就是憤怒。”
“撇開我的身份,你就是你,我不在,你會憤怒么?”
阿大仔細思索了一番,
最后得出了答案,
道:
“會憤怒。”
“說原因。”
“這是我大楚的土地,長短好壞,也不該由燕人來說。
沒有燕人,
奴自會跟著主人好好練劍造劍,奴若是自身修為不夠,可造名劍送人,讓人幫我殺人;
奴會親自為父母報仇,
奴也會親自持劍,向那些不良貴族;
若是有朝一日,我大楚皇帝,我大楚名相,愿意學燕人馬踏門閥之舉清鏟貴族,奴也會命奴以后的劍童,背著奴的劍,為王為相前驅。
可無論怎么著,
都不該借燕人之手,來做事;
燕人,終究是外人,燕人,終究是狼子野心,燕人……非我族類。”
說完這些后,
阿大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造劍師,道:
“主人,奴,說錯了么?”
當世,為師者,授業立德;
相較于授業,幫弟子立德反而更靠前。
“你說的沒錯。”造劍師回答道。
阿大長舒一口氣。
“但你可知,當年第一個借燕人的刀殺我楚人的,是陛下?
你又可知,雖然有說法,百年前乾國太宗皇帝之所以選擇北伐,是和蠻族王庭串通好了一同夾擊分割他燕國,但這說法,一直僅僅是個說法;
可當年,第一個名正言順與異族野人聯手的,是我大楚?”
“……”阿大。
造劍師不再繼續說了,而是轉過身,繼續前進。
前方,錦衣親衛攔路。
“交出佩劍。”親衛說道。
“哈哈哈。”
造劍師笑了起來,
道:
“劍交了,王爺喚我來,只是下棋聽曲兒的是么?”
“讓開吧。”
這時,一道聲音自后頭傳來。
錦衣親衛馬上退開,因為說話的人,是劍圣。
劍圣在晉東,沒有官職;
可這種無官職,卻又比任何官職都要大。
別的不說,光看在晉東社戲里,劍圣總是和自家王爺形影不離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之前范城兵馬,幾乎要脫離茍莫離的控制,也是劍圣來壓陣,才代表王爺的意志幫茍莫離站了臺。
錦衣親衛退開,
造劍師上前。
劍圣開口道:“對你的弟子,是不是太苛刻了一些,他們到底還年輕。”
顯然,劍圣“聽”到了先前造劍師與兩個劍童的對話。
造劍師搖搖頭,道:“有些道理,得他們自己去悟。”
“那你悟出來了么?”劍圣問道。
“沒有。”造劍師回答得很直白,“我現在甚至不知道,我為何會出現在這里,且居然不是為了刺殺那位,而是為了保護那位。”
“其實你知道。”劍圣說道,“獨孤家和謝家一樣,得為自己找一個退路和新的歸宿,你畢竟,姓獨孤。
所以,既然你自己都不愿意面對,又為何要強求你的弟子們能面對和參透呢?”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這輩子,是不如你了,不就得指望徒弟輩了么?”
劍圣聽到這話,
老神如他,也抑制不住嘴角的微微上揚。
造劍師心里“咯噔”一下,糟了,給梯子了!
劍圣開口道:
“怕是沒這個機會了哦,你這倆徒弟,資質確實是一等一的好,我能瞧出來,他們已經能與背上劍匣里的劍產生了呼應。
可以說,無論是造劍還是練劍,日后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假以時日,不會差當年咱們那所謂的四大劍客。
但,也只是咱們當年罷了。
我最年長的一個徒弟,是個乾人,人耿直,又老實,有點蠢笨,如今,也就扒了個三品,都懶得提他;
我一女徒弟,天生劍胚,現在,也就是個四品,三品還有段距離,也懶得提他們。
倆小徒弟,最是頑劣,總是讓我這個當師父的頭疼。
小女徒弟,生而能與龍淵劍意相通,早早地就讓我割愛舍了龍淵,現在都還心疼得緊;
那個小男徒弟,更是不像話,還在吃奶的年紀時,就動輒亂用劍氣把嬰兒床劈爛了好幾張,糟蹋了多少好東西;
唉,
愁啊。”
造劍師對著劍圣翻了個白眼,
該死,讓他裝到了。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同時,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勝負其實已分;
當年在河畔邊,他與百里劍一同攔截劍圣,二對一,其實已經是勝負的分割線了。
不過,他們同時也看淡了這些,更愿意著眼于以后,看誰的衣缽傳人更厲害。
“你不虧。”造劍師說道,“我說,你當年早早地就跟著那姓鄭的,是不是就篤定他以后生的倆孩子都是靈童?
你就跟個黃鼠狼似的,侯在母雞窩旁邊等著撿漏?”
劍圣沒生氣,
反而笑道:
“是這個理,我啊,就圖這個,你說我賺不賺?”
“要點臉。”
“臉值幾斤鐵,能鑄幾兩劍?”劍圣反問道,“十年之后,這天下江湖四大劍客,將被我虞化平一門,給包圓兒了。”
“老虞,你飄了。”
“可不。”
“可江湖,終究只是江湖,我原以為你跳出去了,沒想到,你還在這里。
你知道的,
朝堂上的達官顯貴,到底是如何看你的,咱們的,這座……江湖的。
就是那田無鏡,
當年不也是說過,江湖,不入流而已么?”
造劍師這其實就是為杠而杠了,委實看不過劍圣這般得瑟的模樣。
說白了,
他們一個個的,人前是宗師,宛若不染煙火塵埃,那是因為他們和普通人差距太大,可真要他們自己在一起,實則和販夫走卒茶樓酒肆里的酒肉狐朋交往吹屁,沒什么區別。
該罵還得罵,該酸還得酸,該得瑟得得瑟,該揶揄也得揶揄。
劍圣聽到這話,
發出一聲長嘆,似乎被戳中了痛處。
造劍師先笑了,然后猛地意識到不好,該死,怎么又!
“哈哈哈哈哈…………”
劍圣徹底放聲大笑,
他心里,一直有一座江湖,可惜,能與他分享的人,少之又少;
李良申早就不算數里頭了,百里劍又死了;
算來算去,沒人能比造劍師更適合的了。
“我承認,田無鏡當年說的話,錯對各半吧。
所以我那倆關門親傳小徒弟,
一個,
前不久大典上,坐那龍椅,受燕楚跪拜;
一個,
是燕國攝政王的世子;
練劍的人里,沒人比他們地位高;
地位高的人里,沒人比他們劍術好。
江湖嘛,
確實可以算個屁,
反正以后就算他們打不過,
直接喊人,
喊出他娘個十萬二十萬三十萬的鐵騎,也夠把這江湖,來回犁個好幾輪嘍。”
“老虞,你以后要是天天都這樣子,這地兒,我可真待不下去了。”
“僅此一次。”
“那你多笑笑。”造劍師回頭,瞥了一眼自己的倆徒弟;
忽然間,就覺得自己這兩個得意徒弟,不香了。
“走,帶你去見王爺。”
“好。”
造劍師跟著劍圣向帥帳走;
恰好這時,
陳仙霸從帥帳內出來,手里捧著一堆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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