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看不透的……父親-《魔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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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不夠強大,不夠應對自身局面時,武力,是必須的。
你沒出生時,晉東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幾乎就是一片白地。
北有雪原野人各部依舊賊心不死,南有楚人,虎視眈眈;內有晉人,妄圖復國;西邊,朝廷上的那些大臣們,早就把我視為眼中釘了。
晉東不夠強大的話,根本就活不下去。
但你不同,
你是我的兒子,你生來就是世子。
你爹我是沒什么本事,
但至少能像普通的父親一樣,供你吃喝上學,供你好好長大?!?
王爺說這話時,
旁邊的官家和公公,一時不曉得是該繼續點頭呢還是搖頭。
“而如今,雪原被你爹我閹割了,楚人被你爹我打趴下了,姬老六也和你爹早就有了默契,這一輪與乾之戰打完,你爹我估計的戰果,是將乾國削掉至少一半,打成像楚國現在的模樣。
余下的邊邊角角,就好料理了。
可以說,除了造反之外,就只剩下西征一條路,才能繼續保持著用兵價值。
但造反和西征,都是很不劃算的一件事,相較而言,西征可能還好一些,至少對歷史的貢獻能更大。
打天下和治天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嗯,這個就有點遠了,門類也多。
主要還是在于,一個人和一個地方甚至一個國家,某些方面是一致的。
不斷沖漲的軍力,看似轟轟烈烈,實則興亡,都會很快。
十幾年前,燕國還是門閥林立的狀態,說白了,門閥出現的根本原因,在于燕人早年和蠻人長年累月的大戰,不得已之下,將地方權力逐漸下放。
當時是為了追求更有效地抵御與抗擊蠻人,可等到蠻人被鎮壓下去后,以鎮北侯府為首的一系列的大門閥,卻幾乎將大半個燕國給架空,反而讓燕國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空有強大的鐵騎卻沒有能夠與之匹敵的國力,也無法對外進行征伐。
再拿咱們晉東舉例,咱晉東的標戶制度,可以在戰爭年代,盡可能的在更便宜的狀態下養更多的精兵,而且可以保證他們對外戰爭時的銳氣。
可一旦四周的敵人都被干趴下了,又還能繼續從哪里掠奪呢?
軍功,是一種榮耀,可榮耀要是沒有具體賞賜的支撐,終究是無根浮萍。
敵人都打趴下了,總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吧?
而且,一旦天下平定,十年吧,眼下的百戰精銳,馬上就會墮落成一種你難以想象的模樣,且很快就會變成類似當年燕國門閥如今乾國士大夫和楚國貴族的一個階層;
一邊啃著王府的鐵莊稼一邊遛鳥斗蛐蛐兒,子孫后代甚至連馬都可能騎不起來,更別說騎射了。”
鄭霖看著鄭凡道:
“我還是不那么相信?!?
“當然是有法子去嘗試減緩它的墮落,比如,繼續不斷地向外尋找新的對手,可那時候,戰爭就不再是收益,而是一種負擔了。
這就是盲目自信于武力的后遺癥,和用秘法催動潛能一樣,短暫的強大與膨脹之后,很快就會陷入虛弱。
這天下,你爹我打了一半,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去想,你爹我都不希望它又馬上分崩離析。
除非兒子你在接下來的這些年,不斷取得耀眼的成績,在光環上,和你爹我持平,否則,就算這個位子給你,你也很難去對這個局面動刀子。
別看他們一個個地向你跪伏下來,熱誠地喊你世子殿下千歲;
其實,一半是看在你爹我的面子上,另一半,則看在你是我兒子,你繼位后,他們以及他們的子孫,也能繼續過上標戶日子的面子上。
所以,你爹我不得不提前開始考慮,在恰當的時候,最好提前一點,把該改的東西,給改一下,這樣,你的擔子就能小很多,這個天下的局面,也能盡可能地維系久遠一些?!?
說完這些,
鄭凡重新端起茶杯;
邊上的趙元年則起身,很恭敬地拜服下來。
“其實,我對世子的這個位置,并沒有特別大的興趣?!编嵙卣f道。
“你有家人,需要保護,你就需要它。
其實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壓力,也不要覺得它是一種負擔,就當這是人生體驗的一部分,畢竟,江湖走久了,也會膩,野人當長了,也會枯燥。
最好什么都嘗試過,也都真正品味過,這樣的人生才圓滿。
我倒是希望你這輩子能快快樂樂的,
但換句話來說,這世上哪里有絕對的快樂。
就比如,
你有一天做到了江湖第一,天下第一的強者;
可一個廢物點心般的家伙,卻不和你打架,反而喊來了數千鐵騎來圍毆你,
你氣不氣?”
鄭霖看著自家老爹,這話怎么都覺得自家老爹在含沙射影他自己。
“你問問那些死在你爹手里的那些強者,他們氣不氣。
再問問那位造劍師傅,被我一句話喊來到我身邊站崗,他氣不氣?”
……
“說你了。”
“我不氣?!痹靹熣f道。
劍圣笑道:“我不信。”
“遇見我徒弟了,我高興。”
“臉呢?”
“這就和造劍一樣,有追求才有意思,再說了,我知道這位小爺眼高于頂,嗯,他也確實是有眼高于頂的資格;
可越是這樣,我就越有想攀登的沖動?!?
聽到這話,劍圣不禁搖搖頭。
他不相信造劍師能成功,因為造劍師不是鄭凡。
劍圣清楚自家徒弟到底有多心高氣傲,也就只有鄭凡,仗著親爹的身份,再加上姓鄭的最擅長的那一手拿捏人心的本事,才能把這只幼鷹給馴服住。
瞧,
眼下這不已經開始有成效了?
……
正在對兒子進行屁于愛的王爺,
被一聲通稟打斷。
下面人傳報,吳襄的兒子吳勤求見。
鄭凡一直沒見吳襄,這是要故意敲打他,但他卻把他兒子留在了靜海城,每天都要求見一次,雖然都是被拒絕。
這孩子也就十五歲,但派頭很足,賞花樓的那個上次鄭凡見過的那個花魁,就被他贖身買了下來。
原本想要拿她當禮物送鄭凡的,被鄭凡瞧見禮單后,派人直接給他轟了出去。
聽到他來了,
鄭霖臉上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意。
這吳勤每次求見都極為殷勤,大門口跪一下,進門后跪一下,進偏廳等候時,再跪一下。
雖然每次都沒見到人,但他每次都是三跪而入。
“我覺得爹你可以給他賜名,干脆叫個吳三跪?!?
鄭凡瞥了一眼自家兒子,
道:
“這名字不好,爹是在敲打他吳家,愿意敲打,就含有留用的意思,你沒必要給人往死里作踐?!?
鄭凡朝著自家兒子前傾了一下身子,
叮囑道:
“兒子,記住,你可以去作踐一個人,但你得做好準備,作踐他后,把他給殺了;
要是辦不到或者暫時不能辦,就沒必要去作踐?!?
鄭霖聽到這話,看了看自家老爹,倒是罕見地微微點頭。
他自然不清楚的是,他爹之所以反感這個名字,原因是和他爹以前的王號犯沖。
劉大虎從外頭走了進來,手里抱著一張卷軸:
“王爺,最新的軍圖繪制好了?!?
攝政王的帥帳里,設有類似參謀部的組織,基本由錦衣親衛中選人擔任,這些人,日后都是能外放出去當將領的。
軍圖是軍事情報的總結與更新,王爺打仗向來很重視它。
“來,攤開看看?!?
“喏?!?
劉大虎將軍圖攤開,這張軍圖里包括著楚國西南部,乾國江南的東南部,再順著乾江,一路向上京延伸。
并不全面,但卻適合眼下的戰場格局。
趙元年看到這張圖,很是興奮,因為通鹽城與明蘇城,以及其周邊的附屬城鎮位置上,已經標注上了藍色的印記。
乾國疆域屬紅,燕人疆域底色屬黑,這藍色,則代表著他這個官家以及這個新朝的地盤。
變大了,變大了……
趙元年真的很喜歡這個涂格子的游戲,
他希望能再大一些,最好,能將江南畫個三成,多了,他也不敢要了。
軍圖上還在各個位置做了標志,比如年堯部就駐守在靜海南部的明蘇城,謝氏駐扎在靜海北部的通鹽城;
原本的那三鎮加上靜海城所在,則由晉東軍駐守。
同時,軍圖乾江位置上,還標注了船隊,吳家的船隊。
“元年,你去那兒再要一份拓本,傳令下去,以后這軍圖,孤這兒有一份,官家這邊,也得有一份?!?
“喏?!眲⒋蠡铝?。
低情商,你可以回避了;
高情商,我有的,官家也得有。
“多謝王爺。”
趙元年拜謝后,帶著趙公公走了出去。
劉大虎端起茶壺,幫鄭凡續茶水;
王爺則指著軍圖,對自家兒子道:
“其實前陣子,爹心里冒起過一個想法,爹心里,是有些急切了,想把這場戰事的進程,給拉得再快一些。
就比如,借著吳家船隊之利,親自率本部兵馬,沿著乾江再入汴河,去上京城,給他們再敲個鐘。
因為爹篤定,無論自己在后方做出怎樣的反應,你梁程干爹和茍叔叔他們,都能通過前線乾軍的反應做出預判,從而和你爹我達成默契聯通。
而你,
則可以代替我,陪著趙元年,在這里守下這份地盤,阻止江南之地乾人的反撲?!?
聽到這話,鄭霖臉上當即露出了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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