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連夕滂沱類建瓴,送將涼意滿郊坰(jiōng)。 早春大雨驟降叫陣陣涼意如洪漫灌,浸延瀟湘郊野,卻也讓江邊萬木大半綠,天外一峰無限青。 澹真閣。 方才回到閣樓內的魯連榮脫掉袯襫,摘去茅蒲隨手一丟。 舉起沾上水漬的袖子朝臉上胡亂拭了一把,風塵疲憊讓他更顯老態。連喝兩碗茶水,精神才稍微抖擻一些。 風雷堂紫旗教眾、嵩山太保、衡山榮親傳,他不僅三頭傳信,還要費腦筋分配合適人手,又故意引魔教教眾在衡陽遛彎到安仁找嵩山留下的駐地痕跡。 還要提前在嵩山擦過屁股的地方偽造點殘痕以假亂真。 這活放眼衡州府, 除了他‘嵩山十四太保’,可有其他人能辦好? 榮親傳? 魯連榮呵一聲冷笑。 天賦有個屁用啊,這事榮親傳只能干瞪眼。 但一心多用,又不可出半分差池。 累,他魯連榮真心累。 跟著左盟主混,打打嘴炮聽聽戲,再吹捧幾句活就干了大半。 跟著榮親傳混,不提四下奔波,信鴿都快不夠使了。 盡管對趙榮多有埋怨,魯連榮心中卻又有著往日很少能體會到的“踏實感”。 “嗯?” 坐在香爐前的魯連榮皺了皺眉頭,腦海中總有那個少年的身影,尤其是朝他遞茶的那一幕。 拿出紙筆,用粗糙字跡寫到: “莫大師哥準備先發制人,如今頻繁調動三脈人手,恐要對衡陽周邊魔教動武,那魔教動作頻繁,師弟的眼線損失過半。我恐白馬有變,煩請兩位師兄見機行事。” “倘若事不可為,便留青山,速退嵩山尋左盟主。” 拽著袖子把筆一擱,吹干墨跡。 魯連榮冷冷一笑。 他收到樂厚反饋的消息, 第十三太保錦毛獅高克新已帶九江高手下了衡州,以嵩山派的強勢作風,事情不做絕他們怎會退走。 這個信鴿根本沒必要放。 但他深諳自保之道,一定要把自己摘出去。 在地下的才叫根,在地上的那叫榮。 ‘老夫對得起左盟主。’ ‘兩位師兄若是不聽勸,凡事與我無關。’ 隨后他想起什么,趕緊給榮親傳修書一封。 …… …… “高師弟,你總算來了!” 城東密林,樂厚與費彬一道迎了出去,來人不到四十歲,身姿挺拔,頭發濃密如獅之鬃毛,一身黑色錦衣沾著斑斑點點的印記,手掌虎口寬大,正握一柄寬劍。 此人正是高克新。 他在太保中排名最末,武功卻沒差太多。 樂厚用力一吸,血腥味撲鼻而來,“我道師弟怎么來得慢了,原來是斗了一陣。” “何止斗了一陣!” 高克新沒好氣的啐了一口,“從九江下來撞到一伙魔教,本想殺完了事,那魔教卻控制了當地一伙鹽幫,留了眼線。” “一路有魔教的人追著我們上船,在江上又打了一架。” “這些人倒不足為懼,不知道哪里冒出六個怪人,武功了得,手段極為殘忍,我們也只是斬頭嫁禍,他們一言不合,卻把我們的人撕成四片。” “哦?!” 樂厚皺眉道:“后來如何。” 高克新身后有黑衣大漢道:“我們合力偷襲將其中一人打下江水,那五人大亂,因惦記衡陽這邊的事,便沒理會那些怪人了。” “十多年了,沒見魔教南下動作如此頻繁,我打聽到消息,原來是黑木崖上兩伙勢力內耗,”高克新奸笑一聲,“這可是好機會。” “好!”樂厚費彬拍掌相慶。 “那就讓他們在衡州府斗得更狠一點,如此一來,我看莫大這只老狐貍還怎么讓衡山派信馬游韁。” “江湖大勢不可違,老天也在向著嵩山派!” 高克新面帶囂張,接著費彬的話: “布置在九江一帶的人馬來了九成,八位高手,二十六名江湖好手,這本是留著對付衡山派的。此次加上兩位師兄這邊的十幾人,滅掉一個白馬莊魔教分部,豈不是手到擒來?” “哈哈哈~!” 正大笑間,有手下上前遞送傳信。 正是魯連榮從衡陽傳來的,三人傳閱一遍。 他們稍露謹慎。 費彬臉上轉而出現懷疑之色, “難道魯師弟知道了魔教內斗之事,擔心我們引得衡陽戰火太盛不好收場?因此故意勸退我們回嵩山,好解白馬之危。” “他畢竟是衡山弟子,” 樂厚覺得可以理解,“只要心向著左師兄,為嵩山派辦事,以左師兄的寬廣胸襟,這點小心思不必斤斤計較。” 高克新把信條撕碎,擺了擺腦袋譏諷一笑。 他高某人已到衡陽。 這白馬莊,必成衡州府武林紛亂的導火索。 嵩山派以此讓衡山派就范,同時魔教含怒南下,這山高水長的,一定能給嵩山派持續制造機會。 屆時以衡山派為誘餌,不斷消磨魔教實力。 一石多鳥的好事,嵩山派豈會放過? “出發!” “滅白馬莊!” …… …… “大師兄,安仁有信!” “邵陽的魔教妖人也動了!” “湘桂咽喉上的一旗人馬,正在朝白馬趕。” “估計咱們收到消息,那邊的人馬早已到過,”趙榮瞧瞧了手中不太清楚的地圖,泉陵扼衡陽西南門戶,與白馬莊不算遠。 何止是安仁、邵陽、漣源、泉陵,連太原的魔教都出動了! 魔教一些人混在市井中,負責采買、打探、傳遞消息,而衡州府諸地的市井中,從不缺少衡山派的耳目。 但凡靠著衡山派的小勢力,接連各種行當,哪個不多長點心眼? 這份信息差,是趙榮面對南下魔教與嵩山派的絕對優勢。 也是他不想讓魔教在周邊站穩腳跟的原因之一。 不過,此時不斷收到衡陽周邊的情報,屬實叫趙榮都有些驚悚。 黑木崖上必然斗得厲害, 否則風雷堂不會派來一位副堂主,這是僅次于童百熊的人物。 童百熊的結局肯定要敗, 他自恃甚高,仗著自己是“童大哥”,卻不明白“蓮弟”在東方不敗心目中的分量。 ‘還好有太保們,否則這次想平事多半要損耗衡山派的家底。’ 趙榮咋舌,心下也感慨, “魯師叔也很有實力啊,” 想到魯連榮與嵩山派、劍宗一起上華山找事,桃谷六仙露面,他察覺到情況不對,當著小輩的面把斷劍一甩面子也不要了,灰溜溜直接下山。 論及求生本事,烏鴉哥很有一套。 此次白馬莊風云,缺少金眼烏鴉,極難成事。 “我認可你了,衡山之根。” 趙榮捏著魯連榮給他的信條,里面的話語比較嚴肅,意思是衡山派沒撕破臉的能力,叫他適可而止。 趙榮無需他提醒,不過好意卻領了。 呵呵,這次若有機會,必須把嵩山派的皮扒下三層,否則這些人一定繼續把他當軟柿子。 “師兄,要行動了嗎?” “今夜出發!” …… 賴志芮伏誅第八十一日夜。 衡陽城北群山連綿下的一條小溪邊,一行黑衣人澆滅灶火,各自檢查好干糧水兵刃暗器,便圍攏在一起。 天公作美,雨停了。 云層不厚,窺見一點月光。大家在黑暗中待久適應一下,便能瞧得更清楚一些。 探路的方千駒師叔已經回返, “白馬莊有火光,魔教賊人在一塊飲酒作樂,還有衣衫單薄的女子在跳舞歡笑。那舞跳的一般,極盡艷俗,周圍哼唱之人的調子也亂七八糟。” 方千駒說這話時,包括大師兄在內的三脈弟子都緊緊盯著他。 “咳,” “莊外有牛羊頭骨,滿地血跡,應該是他們宰殺牲畜時留下的。” “嘹哨很少,只莊子四周站了幾個,松懈得很。” “若嵩山嗯、若匪人突然掩殺過來,這些人倉促間還要去找兵刃,多半得吃大虧。” 方千駒一直跟著三爺身邊,是個實誠的,看到什么就說什么。 眾弟子可沒傻瓜。 “魔教賊人狡猾,這是在故意勾引。” “不錯,” “師叔看到的人數與咱們得到的消息截然不同,沒露面的定在埋伏。” “師兄,什么時候行動?” “……” 黑暗中聲音從各個方位傳來,大家都壓低嗓子。 趙榮沒立刻回答,思考一番又問道:“師叔隔了多遠。” “咂摸著三四十丈。” “白馬莊起了篝火,魔教高手在場,我不敢往前靠。若篝火再大點,我還得退。” “那咱們先翻過前面的矮山,先在灌木林中避著,”趙榮朝西側指了指,“咱們朝西北進發,匪人們在潭水上繞了個圈子,多半會從正北來,白馬莊便在我們的包夾之下。” “按時間,今晚匪人動手概率極大,但也可能識破魔教勾引計策暫時停手,我們要做好枯守一夜的準備。” “屆時不要生任何明火,也不要制造大的動靜驚飛鳥雀,以免魔教察覺與他們正面沖撞。” “一旦動手,大家便照我先前的吩咐做。” “這里沒有五岳同門,只有賊匪,你不殺他,他便殺伱,勿要心慈手軟!” “是!”眾人輕聲應和。 就連方千駒也不由自主的“嗯”了一聲。 “走。” 趙榮在黑暗中招了招手,大家便按計劃順著泥濘的山道登上矮山。 大隊人馬身后,有一道黑衣人影輕盈跟上。 黑衣人忽而停住腳步,像是察覺到什么朝身后看了一眼。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