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五岳盟會后第十日夜。 明日下山,這是趙榮在勝觀峰上的最后一個夜晚。 彎月灑下清輝,勾勒遠山輪廓,秋風搖晃欒樹,樹下的趙榮把玩著數片發黃枯葉。 院中老人打趣道,“阿榮是在留念此地?” “師父說笑了,我只是有點不習慣,”趙榮說話間運氣在中食二指之間,猛將手中枯葉擲向南邊屋頂琉璃瓦。 “前幾日還有高手前來窺伺,這兩天卻沒個人影了。” “看來左大師伯對我很失望。” 莫大先生沒回應他的話,全被那“唆”的一聲吸引。 要將幾片枯葉擲出這等聲勢,不僅需要高深內力,更得有奇妙指法運氣行勁。 “這這是少林拈花指功?” 莫大一驚,提氣跳上屋頂,將那幾片葉子拾起來,這才摸到上面有水漬寒意,原來是被少許冰凌凍了一層。 ‘還以為是哪個大和尚被摸了,嚇老夫一跳。’ ‘這門寒氣用得著實巧妙。’ 老人又從屋頂上下來,瞧見小掌門臉上的笑容,自然知曉他不是在懷念有人窺伺這種話。 “嵩山高手估計已提前下山。” “左冷禪所謀甚大。” 趙榮正了正神色,“岳師叔那邊怎么說?” “自然是同舟共濟,畢竟我們兩家來人最少,”莫大先生又道,“岳掌門建議繞開左冷禪規劃的路線,提防路上設有埋伏。” 趙榮輕輕皺眉,身邊帶著眼睛,繞路也是治標不治本。 莫大如何不知? 但老人家朝趙榮一瞅,登時噓一口氣,笑道: “與華山派同行,兩家互相照應,一路小心便是,總歸叫你安然離開嵩山,又見了些五岳劍法,此行已算圓滿。” 這一關過去,再上嵩山就是幾年后的事情。 那時便是另外一種光景。 趙榮展眉一笑,給師父添了一杯茶水,只覺心中開闊,愈發寧靜。 興致使然,師徒二人喝完茶,又跳上屋瓦。 仔細瞧瞧這山這樹,這城這月,聆聽秋風,盱衡煙嵐。 片片銀輝月如船,嵐煙漸放滿山寒。 天垂萬丈清光外,人在三秋爽氣間。聞葉吹,想風鬟。浮空仿佛女乘鸞。此時不合人間有,盡入嵩山靜夜看。 趙榮拿出一支短簫,悠悠吹響。 這一晚,衡山小掌門坐在琉璃檐角,吹奏簫聲陣陣,心如山川遼闊,意態何等輕盈。 這一晚,嵩山左盟主立身高墻之上,聞聽簫聲入耳,又覽嵩陽盛夜,不由撫掌而笑。 翌日,天大晴! 恒山、泰山兩派已先一步下山。 兩派各都謹慎,準備調動中原一帶勢力。 晌午時分,衡山華山兩派用過飯后,也紛紛走出嵩山山門。 “左師兄,留步吧。” 山道上,莫大先生、岳不群,寧中則各都朝左冷禪拱手。 左冷禪也笑道,“左某人招待不周,沒能多留諸位幾日,但眼下魔教猖獗,待滅魔教分舵,再聚不遲。” “甚好甚好.” 三人迎著場面話也客氣回應,心中自是不愿再來此地。 左盟主將他們的反應瞧在眼中,又轉頭煞有其事地叮嚀:“兩位師侄天資頗佳,未來都是我五岳劍派的棟梁,練功莫要怠慢。” 趙榮與令狐沖一道正色還禮: “是!左大師伯~” 兩派人馬再度朝左盟主與嵩山一眾人拱手,這就告辭。 但見衡山派、華山派諸人一路下山,轉個山道,一道道背影便消失在左冷禪眼底。 忽一陣秋風卷起嵐煙滾滾而來,左冷禪甩袖一拂,卻驅不散三秋寒涼,滿山蕭瑟。 心中乍起波瀾,有種空落之感,不知從何而起。 “山下如何?”左冷禪冷聲問道。 陸柏陰森一笑,“師兄,一切都已妥當。” “好!” …… 下到山腳,心情舒暢的趙榮不由回望一眼。 嵩陽形勝消失了,唯有天地廣大! “榮兄,可是在留戀那一晚的驢肉?”令狐沖笑問。 幾日相處,他們更為熟稔。 趙榮瞥了豎起耳朵的勞德諾,一臉鄭重地搖頭。 “令狐兄,我是在想左大師伯的叮囑。” “他老人家是五岳盟主,正道表率,德高望重,此番勉勵我們好好練功,不要怠慢課業,我心中多有悔悟,該聽左大師伯的忠告才是。” 令狐沖竟也點頭:“確該如此。” 勞德諾聽罷,不由兩眼一直。 岳掌門微微一笑,“莫大師兄,逍遙津白旗更近,我們集中起來先滅白旗,再誅紫旗,如何?” “當然聽岳掌門吩咐,”莫大笑應一聲。 他們不在嵩山腳下多話,背著各自包袱,趕在太陽落山前順著大道先從登封到陽城。 夕陽西下,趙榮領著向大年、郭玉瑩師妹出門。 本想喊上令狐沖的,可一想到勞德諾那個狗皮膏藥便罷了。 三人分頭打聽了一下,半個時辰后碰頭。 “果如師兄猜測,陽城亂局大有改善。” “之前中秋節的那批江湖人早早下了嵩山,沒回陽城,估計先去廬州,若是騎快馬,這會兒早出中原了。” “既在陽城作惡,絕非良善。” 郭玉瑩道:“看他們與魔教仇深似海的樣子,不像作假。” “魔教殺人不眨眼,仇敵自然良莠不齊。” 向大年說完又問:“師兄,既要改路,南善時怎得處理?” “我來殺掉他,”郭玉瑩手按寶劍。 “暫時不要打草驚蛇,”趙榮權衡一番,“嵩山派在中原之地根基太深,轉道是瞞不過去的,殺掉他也只是延緩幾日。” “先采買干糧,給華山派也備一份,” “消息暫且不朝南邊傳,此地離嵩山太近,當心被嵩山的人截住。” “好” 這一晚很是太平,真魔教假魔教,一個人沒來。 令狐沖記得趙榮登嵩山時說的事,可此時全在趕路,沒有松散下來獨處喝酒的機會,到了潁川城,也是如此。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衡山派與華山派兩個破落戶,在中原之地哪有什么勢力。 恒山派與泰山派則不同。 恒山派在外廟庵頗多,定靜師太從福州傳信,那鴿兒到蘇州白衣庵換一站,從白衣庵到濟南妙相庵換一站,又在老河口清靜庵換一站。 四只鴿兒接力,可送到恒山。 中原之地,也有恒山廟庵,自然不缺恒山弟子,找個落腳地是極易的。 泰山派香火旺盛,更有諸多下屬勢力。 比如之前金陵的三合門,鎮遠鏢局南下衡陽鏢局搞事,那都是泰山邊緣人馬。 這兩派很容易找到幫手。 華山派與衡山派這邊.只能一路找客棧野店,還要擔心是不是進了嵩山派的口袋。 這一路朝東南去,自是謹小慎微。 到了上蔡,遇到一股劫道山匪,其中不乏練有武藝的能手,匪人們卻碰了鐵板,被兩派順手滅個干凈。 魔教與嵩山派高手一個沒遇到,雖然平靜,但大家的神經是繃緊的。 再往前走,便到黃淮西南,古稱沈地。 與廬州愈發近了。 便在此時,兩派轉道,不朝東進,改行東南,直下光州。 又在商城聞到金桂余香。 五岳盟會后第二十六日傍晚,兩派人馬入了六安州,可望廬州。 近廬州,大道上車馬愈多。 這一日沒入城,行到一小鎮,七八家客店,竟全住滿客人。 “師父,鎮西的客店滿了。” “鎮南連茶鋪都沒地方坐!” “怎得這么多江湖人。” 莫大先生毫不猶豫上馬,表情凝重:“走!” 岳不群也皺眉:“客店人多,鎮民卻少,又早早關門閉戶,多半為是非之地,早走為妙。” 趙榮故意放慢馬速,落在隊伍最后。 離得遠了,反而有諸多視線注視在他身上。 大有問題! “趁天沒黑,我們再趕一路到前面鎮上,”岳掌門領路,出鎮只走了五里,便有一段山道塌陷。 數塊巨大的巖石攔住去路。 人能過去,馬過去那是休想。 山道泥濘,想必前幾日下過雨。 有塌路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些石頭不像是滾下來的。 勞德諾去觀察了一下:“前面大石頗多,便是清理掉,天黑前難找到投宿之地。” 他不著痕跡地勸大家回頭。 “不可,那鎮上氣氛古怪。” 寧女俠下了馬,“便是露宿在山里,也不可返回。” 她卷起衣袖準備去推石頭。 雖然費力,但幾人一起運氣挪掉大石是沒問題的。 兩派弟子心頭略有陰霾,知道情況不妙。 “今天是什么日子?”趙榮忽然問。 酒蒙子老早聞到酒味了,“九九重陽節啊,我在鎮上聞到了菊花酒的味道。” 趙榮點頭,笑道: “哦,原來是天意。” “既是重陽,我們又羈游異鄉。雖滿目窮荒,夜宿山頭,卻合九九登高的雅意,豈不是美事一樁?” “哈哈哈!” 不少弟子笑了,心情舒暢不少,趙師兄倒是會開導人。 又道“言之有理”。 岳掌門本就書生打扮,此時聽趙榮這么一說,不由點頭。 他瞧著夕陽余暉,頗為緬懷:“草際飛云片,天涯落雁行。故山籬畔菊,今日為誰黃。” 寧女俠駐足,心中一嘆。 他知道丈夫又想起了曾經的師兄弟,他們都埋葬在劍氣之爭,哪還能有一道登山的機會。 莫大先生自也聽懂。 若不是情況不對,他定贈上一曲瀟湘夜雨。 三位前輩正愣神間,趙榮帶上令狐沖、向大年,陸大有等人躍上塌下來的矮山。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