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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山中小狐仙(8.446k)-《劍出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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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yán)月之初,姑蘇表兄妹朝江南四友告別。

    四友情摯,挽留一日。

    冰月寒氣甚烈,天大寒,硯冰堅(jiān)。

    丹青生潑墨披麻,在梅莊中又作一幅《梅余暗香圖》相贈(zèng)。

    這其實(shí)是一幅送別圖,畫中少年立身梅林,姿態(tài)曠然,所謂梅余暗香,指友人雖走,余韻猶在。

    酒劍詩畫,互寫意境。

    趙榮要道別時(shí),丹青生最是不舍。

    “兄弟,天下間能讓我短短時(shí)間連畫兩幅畫相贈(zèng)之人絕無僅有。”

    梅莊門前,丹青生著一身素凈道衣,袖袍寬大,上紋白鶴。

    此時(shí)沾了一點(diǎn)墨跡,可見他行筆作畫時(shí)難顧周身,全然投入。

    任盈盈也驚嘆丹青生的畫技,但少年已將畫軸收好,她無半點(diǎn)機(jī)會(huì)。

    趙榮朝著丹青生拱手,既讀懂他的心意,無須再客套。

    “我定會(huì)好好珍藏。”

    四莊主拂袖一笑:“沒甚么大不了的,下次你再來,我再作畫便是。”

    其余三位莊主各都含笑。

    禿筆翁面露可惜:“原以為大哥的七弦無形劍能多留趙兄弟幾日,沒想到,沒想到啊.”

    他話語中的驚嘆江南四友深有同感,誰也想不到無形劍也能學(xué)得這般快。

    黑白子手中攥著抄錄下來的棋譜在一旁取笑:“若趙兄弟多留幾日你便能多觀張旭真跡了是吧。”

    “那是自然。”禿筆翁理所當(dāng)然地點(diǎn)頭。

    趙榮搖頭笑了一下:“那我贈(zèng)帖三莊主卻不收。”

    禿筆翁擺手:“這帖是駱賓王后人所贈(zèng)與你關(guān)系極大頗為貴重,我癡這字帖不假,但也知奪人所愛非朋友所為。”

    “我在梅莊也能有所期盼,趙兄弟下次來務(wù)必再帶上此帖。”

    “好,不僅帶帖還要再奏一曲以壯裴將軍詩。”

    “哈哈哈,那是再好也沒有了。”禿筆翁聞言那圓圓胖胖的身體笑得晃動(dòng)。

    黃鐘公道:“距年關(guān)不足一月,小友也要回鄉(xiāng)團(tuán)聚,我四人便不再挽留了。”

    趙榮朝他們拱手,臨走前又道:

    “等我年關(guān)歸家,便遣人長居臨安,再登門拜訪將住地告知四位朋友。”

    “若莊主們遇上危難,可派人通知于他,他便會(huì)立刻飛鴿朝我傳訊。”

    “我在江湖上略有薄名,也許能解決一些麻煩。”

    他話音誠懇而鄭重。

    江南四友雖然覺得沒有必要,但心中溫暖,便沒說推辭的話。

    “日短天寒愁送客,楚山無限路迢迢,”黃鐘公捋須嘆了一聲,“小友一路保重。”

    眾人互相拱手,趙榮道了一聲“保重”,又道一聲:

    “后會(huì)有期。”

    “兄弟后會(huì)有期!”

    趙榮與任盈盈又走向那青石大道,身影融入梅林,只余暗香浮動(dòng)。

    “江岸梅花雪不如,看君驛馭向南徐,”丹青生一擺大袖,又搖頭吟道:“相聞不必因來雁,云里飛輧落素書。”

    “大哥,我可是許久沒體會(huì)到這唐時(shí)別情了。”

    丹青生站在黃鐘公身邊,他又爽朗一笑:“趙兄弟可真是天下奇人。”

    “與這樣的奇人做了朋友,當(dāng)浮一大白。”

    黃鐘公點(diǎn)頭,又笑道:“他們應(yīng)當(dāng)不是來自姑蘇,也不像是表兄妹。”

    “哦,大哥是怎么看出來的?”禿筆翁有些好奇。

    “那姑娘琴藝絕佳,趙小友既然有時(shí)間抄錄廣陵散,那他表妹豈能沒時(shí)間鉆研?”

    黃鐘公雙目有神:“想必是這姑娘才得廣陵散不久,所以曲譜不能彈盡,可見他們不是長期在一起的。”

    “我雖察覺到異樣,但趙小友極為真誠,交朋友是真,來求教武學(xué)也做不得假。”

    “他若是大派弟子還曉得我們的身份,化名到此避嫌極其正常,便不點(diǎn)破了。”

    黑白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

    “趙兄弟雖然年紀(jì)不大,但這一身功力驚世駭俗,我日月教上下能贏他的恐怕只有東方教主,他若對關(guān)押之人有什么企圖,我們也難以阻擋。”

    丹青生灑然一笑:

    “想那么多作甚,我只惜趙兄弟這幾日沉迷大哥的無形劍,少與我論劍喝酒,只盼他早些再來,一醉方休。”

    三位莊主都笑著返回莊內(nèi)。

    他們倒有滿腔情調(diào),但也只在梅莊,不敢擅離職守。

    丹青生站在回廊前眺望梅林,一字電劍與五路神正在關(guān)那扇朱門。

    趙榮先前以文先生的人物畫像相贈(zèng),那幅畫寫意爛漫,滿是劍氣,他心中極為喜歡。

    但卻不愿將畫中少年留在梅莊。

    這與他將潑墨披麻劍法傳出去一樣。

    他正奔著花甲年歲去,終將在梅莊中以意趣歡度余生,而走出梅莊寫意燦爛的那人,比他年少時(shí)幻想中的自己更為驚艷。

    對于丹青生來說,這也是一幅燦爛的人生畫卷。

    “四莊主。”

    丁堅(jiān)與施令威見他逗留發(fā)愣便喚了一聲。

    丹青生笑道:“走,我們?nèi)ズ染啤!?

    ……

    從梅莊出來后,趙榮本想著泛舟西湖,賞斷橋殘雪。

    可念著年關(guān)將至,還要去百藥谷算算賬,便不在杭州耽擱了。

    從杭州至諸暨這一道,他與任盈盈依然同行。

    直到靠近山神廟那條道上,少女勒馬不再往前。

    “表妹,要告辭了。”

    趙榮笑了一聲,驅(qū)馬就要離開。

    任盈盈心事重重,見他頭也不回駕馬就走,于是“喂”一聲要將他喊住。

    “聿。”

    趙榮又回過頭來:“廣陵散、嘔血譜我可都給伱了。”

    “你不會(huì)還想要那兩幅畫吧?”

    任盈盈不接話茬,忽然問道:“你是不是知道梅莊中的事?”

    “什么事?”趙榮早看出她一路悶著話。

    “你離開梅莊時(shí)說的那些話可瞞不住我,”少女眉頭微蹙,“你是不是又要與我作對。”

    “你想太多了。”

    任盈盈哼了一聲:

    “別以為我不知,你瞧江南四友與衡山派相合,又問我他們有沒有服用三尸腦神丹,定是想把他們騙到衡陽去。”

    “你可真是個(gè)好掌門,處處為門派謀算。”

    趙榮笑了笑不扯這個(gè)話題,只道:

    “我與江南四友相識(shí)一場,派人留個(gè)聯(lián)系很尋常,你不用多慮。”

    “瞧你在梅莊中到處打量,又那般熟路,興許是想在里邊找什么。”

    “總之這是你們?nèi)赵陆虄?nèi)部的事,我沒什么好插手的,只是這幾位朋友夾在中間,我不忍見他們受大難,留出一條生路罷了。”

    聽他這樣說,少女微松一口氣。

    若是這家伙要幫四友阻止她救父親,那可就難辦了。

    任盈盈心中回蕩著他方才的話,忽然問道:

    “你交朋友這樣簡單,那我們算是朋友嗎?”

    她抬眼一看,登時(shí)秀麗絕倫的臉上滿是暗沉,眼中的那一絲絲期待徹底滅了。

    趙榮果斷搖頭,一臉嚴(yán)肅:

    “我們自然算不上朋友。”

    “五岳劍派與日月教是死敵,我是衡山下一代掌門,怎能與魔教圣姑做朋友?”

    “若是叫左大師伯知道了,他豈不是要聯(lián)絡(luò)少林武當(dāng)一齊上門喊什么滅掉正道叛徒的口號了。”

    他越說,少女臉上的冷意越重,連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驀地,她眼前的少年一改嚴(yán)肅面孔,又笑了起來:

    “我從不認(rèn)識(shí)什么魔教圣姑,但與姑蘇表妹的關(guān)系那是極好的。”

    “表妹的琴藝讓我嘆服,廣陵散戈矛縱橫的調(diào)子還在耳邊聆聽不盡。聽說表妹還有一門玄天指秘術(shù)極為神奇,我著實(shí)想見識(shí)一番。”

    聽了這兩句話,少女臉上厚厚的冰霜一下化開了。

    那一抹壓抑的笑容含羞帶怒,她從馬上跳了下來,于路邊攥起一個(gè)雪團(tuán),砸在趙榮坐下的馬屁股上。

    她用力極大,馬一吃痛,立刻哀嚎一聲朝前飛奔。

    不多時(shí),少年已順勢騎馬沖出很遠(yuǎn)。

    瞧他頭也不回沒了影子,少女一腳踢得道旁雪堆漫天狂舞,口中輕聲罵著什么,臉上又露出點(diǎn)點(diǎn)笑容。

    她回望一眼,騎馬朝東邊去了。

    ……

    趙榮從諸暨一路南下,直奔處州麗水。

    心念回家,路上絲毫不耽擱。

    馬上年底,百藥門的賬該收一收了。

    那毒蜂不錯(cuò)、蜂酒也不錯(cuò),希望百藥門的諸掌門是個(gè)懂事的闊氣人。

    一天時(shí)間他從諸暨來到烏傷。

    歇了一晚上,也沒生出去瞧瞧駱禾的心思。

    第二日一早便繼續(xù)趕路,因?yàn)槁飞匣┠酀簦R跑得不算太快。

    兩日后的傍晚,踩上了灑在永康城內(nèi)的夕陽。

    本地人也說吳語,卻是金衢片。

    地方人說起話來與諸暨那邊差距不小,趙榮聽得也費(fèi)勁。

    “客官,里邊請!”

    才靠近客棧,穿著棉衣的小二便笑迎上來,見趙榮點(diǎn)頭進(jìn)店,立馬招呼外邊的伙計(jì)牽馬入棚。

    客棧人聲鼎沸,趕上晚食時(shí)分熱鬧無比。

    江湖武人、行腳客商、還有城中居民,近來天氣寒涼,朔風(fēng)愈緊,各都增添衣物。

    唯有那些橫煉筋骨的壯士只穿短打,露出古銅色皮膚。

    這樣的人在客棧中最是豪邁,一口氣少說也能喝三碗酒。

    小二收拾出一張空桌,趙榮照著掌柜身后的竹牌點(diǎn)了一只燒雞、一盤蔓菁,一份青草腐,加上管夠的米飯。

    廚房出菜很快,盞茶功夫他就在臨窗的第二排桌旁吃上了。

    “常山那邊近來有一位大俠經(jīng)過,一路滅匪除盜,連帶著衢州都安生了。”

    “據(jù)說年歲不大,一人一騎,一身青衣,千里除賊。”

    說話之人戴著仙桃巾,四五十歲的樣子卻因面部黝黑十分顯老。

    此時(shí)正與同桌之人一道吃酒八卦,表情甚是豐富。

    “你才知道?”

    同桌戴著半透明方者巾的大漢很是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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