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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有包氏子孫？”

    李昭成笑道：“算是真有，只不過不是包忠邦一脈的。”

    “難為你都還記得，這幾十年，天下餐桌日漸豐盛，有你一份功勞。”李瑕夾起一只鰲蝦看了一會，見它長得還是有些不同，問道：“何處來的？”

    “新大洲那邊的貨船帶回來的，老臣頗認(rèn)識些各洲找物產(chǎn)的探險家，因此派人給老臣送了些。”

    “年紀(jì)大了，你別什么都亂吃。”李瑕道：“現(xiàn)今有些東西能否入口，連朕也不確定。”

    近年，他確實看到許多后世未曾見到的動植物，因胡亂吃東西而死掉的探險者也不在少數(shù)。

    李昭成卻是笑得很爽朗，道：“老臣近年在想，若是后人用飯時能偶爾提到老臣的名字，那老臣雖不如諸多開國功臣，也算是對后世有功勞。”

    李瑕剝了一只鰲蝦嘗了，發(fā)了一會呆，最后道：“能吃到這一口，不容易。”

    “是陛下熟悉的味道？”

    “也許吧。”

    李昭成有些得意，但他牙都掉光了，吃不了太多。

    “陛下，這數(shù)十年下來，老臣不信也得信了，陛下早已不是原來的二郎……可當(dāng)老臣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

    李瑕剝著鰲蝦，始終沒聽到李昭成后面的話。

    目光看去，只見李昭成已哭得泣不成聲。

    “朕懂你的意思。這么多年下來，是與不是的，早已成了家人。那年給老人封太上皇的時候，也是這般與他說的。”

    “老臣無功而受爵，每每思來總覺慚愧。”

    “活到這把年歲，許多事看得與過往不同了。”李瑕道：“我年輕時與人不親近，能在這貧乏的世道里活得不孤獨，多謝了你們。”

    李昭成呆愣了一下，開懷大笑起來，用有些顫抖的手端起酒杯。

    “老臣能聽陛下這般說一句，死而無憾矣。”

    李瑕端起酒杯與他碰了一下，道：“敬我們到世間走一遭。”

    這個院落，過去常有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輕人的聚會，這日則是兩個老者這般聊了幾句……

    ~~

    泰和三年。

    大理，洱海邊。

    落日把走在海邊的兩個人身影拉長，風(fēng)吹來很舒服。

    “走吧，文靜她們還在等我打馬吊呢。”高明月道。

    “你先回去，我再坐會。”

    高明月走了兩步，卻又回過頭來，看了李瑕一會，在他身邊坐下。

    “問你一件事。”

    “嗯？”

    “你還有沒實現(xiàn)的心愿嗎？趁這幾年我們還走得動就去做吧，免得留下遺憾。”

    李瑕有些自傲道：“這樣一輩子，哪還有什么遺憾？”

    “但我們很早以前就一直覺得，你好像沒有那么開心。”

    “怎么會？”

    “我們私下都在說，換作別人有你一半的功業(yè)，都不知狂成什么樣子呢。”

    李瑕望著海面上那些優(yōu)雅的飛鳥，想了想，嘆息道：“我曾經(jīng)做了個很長的夢，有一輩子那么長。在那輩子活到最后幾年時，我本來想去修仙的。”

    “修仙？”

    “嗯，追求一下長生不老。”

    “像秦始皇、唐太宗？”

    “比他們科學(xué)多了。”李瑕感慨道：“但愿望一樣，這是人生實現(xiàn)世俗價值之后的最高追求吧。”

    “可這些年來從未見你尋仙問藥。”

    “因為已經(jīng)不可能了。”李瑕道：“上輩子我覺得有一線希望，我自詡是個自律、專注、富有毅力的人，于是當(dāng)知道嚴(yán)格控制自己的身體數(shù)據(jù)就有萬一的可能實現(xiàn)長生不老時，我非常興奮，覺得那計劃就是為我量身訂制的一樣。但在我準(zhǔn)備放手去做的那一刻，夢醒了。”

    高明月問道：“很遺憾嗎？”

    “以前閻容也總問我，那幾年我想的還是‘這輩子再開疆?dāng)U土、促進(jìn)科技，有些東西還是永遠(yuǎn)達(dá)不成，世人永遠(yuǎn)不知我失去了什么’。但后來這些年我想明白了許多事……我其實并不在意能否長生不老，事實上，那原本就是不可能成功的計劃，我只是想要做些事能讓我確信自己沒有虛度光陰。這個愿望在這輩子達(dá)成了，我很確定我沒有虛度光陰。”

    “如果要做到這種地步的話，‘不虛度光陰’未免也太難了。”高明月低聲道：“我就整天想著閑聊，打馬吊。”

    “看內(nèi)心的滿足感，有人志向高遠(yuǎn)，有人淡泊明志，人只要能讓自己滿足就好。”李瑕道：“于我而言，這輩子能做下這些事業(yè)，能有你們相伴，比長生不老還要讓我滿足。”

    高明月愣了一下，抬頭看向李瑕。

    她能看到他眼角的皺紋，滿頭的白發(fā)。

    仔細(xì)看他的眼，她才發(fā)現(xiàn)，他眼神里已沒有了早年間那種淡淡的、與世隔離的疏離感。

    高明月不由笑罵道：“你這老頭子，越活越不正經(jīng)。世間本就沒有長生不老，讓你這般一說，好似你放棄長生不老選擇下凡一樣。”

    “說到‘下凡’倒是更準(zhǔn)確些，我原本過的是比皇帝還舒服的神仙日子，不經(jīng)意下凡來走了一遭。”

    “你敢說，我就敢信。怕不怕？”

    “真的。”李瑕道，“當(dāng)年早與巧兒說了‘李哥哥是天上來的’。”

    高明月不由收了笑意，想到數(shù)十年來那許多解釋不通的事，心中愈信了幾分。

    她轉(zhuǎn)念一想，反而悲傷起來，低聲道：“所以我的夫君真是謫仙人。那，你一直以來都很難過吧？”

    “不會。”

    李瑕反而笑了起來，握住了高明月的手。

    “凡間好。”

    為盟主“會說話的肘子”加更，很感謝、也很榮幸白金大佬的打賞~~大概率這是最后一篇番外了，明后天要是沒有番外的話，我會寫個完本感言，再預(yù)告新書，希望大家不要刪書架，非常感謝所有書友一路支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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