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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獎杯?！?

    田雙河看著書架柜玻璃后面的那些資料、文件之類的，眼神有些飄忽∶

    「老領導當時特意把樓下咱們的榮譽室里的獎杯復刻了一份，得到一座，就復刻一座，就放在這里面。他說看到這些，就覺得喜慶，開心。不過后來，老領導又給弄走了。」

    」……因為傷心？」

    許鑫試探性的問道。

    「那到不是，老領導退了，這些都是個人財產(chǎn)，當然得帶走了?！?

    「……「

    許鑫嘴角一抽……

    田雙河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我上來時也想弄的，但……有個心理障礙，知道是什么嗎?」

    「……「

    沒等許鑫回答，他便說道∶

    「那些都是老領導帶領下的榮譽，到我這，我還什么都沒有呢。」

    「……「

    「可時代變了，對吧，小許?！?

    他語氣里有一種不太一樣的味道。

    許鑫暫時還品不出來。

    也不用品，因為他已經(jīng)給出了解釋∶

    「咱們廠沒有了張一謀，陳愷歌、沒有了龔麗、沒有了許多人……甚至不怕你說，我還沒上來的時候，咱們廠也都開始賣房子賣地還債了，知道么?」

    「……「

    「工資發(fā)不出來，賣塊拍攝地。拖欠片酬，拿膠片、攝影機來頂。一來二去的，廠子里開始改組。改組之后我上來，面對的就是一個空殼子。你說我該怎么辦?」

    「所以咱們廠在前幾年才給人做發(fā)行？」

    「對。」

    田雙河給他倒了一杯茶，笑著說道：

    「一開始賺錢時候，大家還挺開心的。可后來發(fā)現(xiàn)都是做的菜都是給別人做的后，大家又開始不滿了?？蓡栴}是……有什么辦法呢于是，有了這些閑錢，吃喝不愁，不用發(fā)愁工資后，我又把這些制作發(fā)行業(yè)務給停了。開始培養(yǎng)新人，卻發(fā)現(xiàn)，根本爭不過那些大制作公司。一個個朝秦暮楚的?！?

    「……「

    「所以，這幾年，大家也想簽人，不在培養(yǎng)，而是簽一些有潛力的，或者有能力的。你如此，梁冰凝也是如此。雖然這些聽起來有些短視，但卻是必須要妥協(xié)的做法。我們的目標，是重鑄廠里曾經(jīng)的輝煌。但這個目標太遠、太大，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稍谟辛诉@個遠大目標之下，你不得活著么？活在今天，活在當下?！?

    「聽起來，您才是最難權衡的那個人，對吧？「

    聽到許鑫的話，田雙河笑著遞過來了一只好貓。

    許鑫恭敬接過，要幫他點煙。

    但田雙河卻示意自己來后，點燃了煙，不緊不慢的說道∶

    「小許，我們要有遠大的目標，但同時也要腳踏實地。就比如說和你的這份合約，以前你什么時候聽過廠里和別人合拍過電影?沒有吧。但現(xiàn)在的市場就是如此，一個能賺錢的導演，你不讓人家賺錢，那人家就不和你玩了?！?

    煙氣環(huán)繞之間，田雙河的語氣直白到近乎過分∶

    「所以，要讓出一部分利益，要共贏。同樣的，也要共同承擔風險。這不是個單打獨斗的時代，至少在這個圈子里不是。但偏偏呢……廠里的一些人不是很理解這種做法，于是，《立春》這部電影就提出來了。至于結果……你也看到了。噗……」

    吐出了一口煙氣，他端著茶杯說道∶

    「一部電影，把去年你帶給我們那千把萬的利潤，賠了個干干凈。但對我而言，是一件好事，能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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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能?！?

    聽到許鑫的話，田雙河笑了笑，把杯子里滾燙的茶水喝干凈后，繼續(xù)說道∶

    「我們希望和所有人共贏，因為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順應這個時代的規(guī)則。這些東西，其實我不說，作為合作對象的你應該也懂。所以，不存在什么推心置腹。但，另一邊，一謀很欣賞你，作為一個前輩，該有的關懷和提醒我也不能少，所以這次我才越過你，讓齊雷聯(lián)系的梁冰凝?！?

    這次輪到許鑫倒茶了。

    「顧小夢這個角色只要不出問題，那么，這部戲至少就是合格。而梁冰凝這邊，你現(xiàn)在拿捏的每重一分，那么等她進來時，對你的疏離就遠一分。因為她已經(jīng)達到了目的，其他人有了一個先入為主的印象，顧忌著咱們廠這匹還沒老死的駱駝，就夠了。所以，雖然你已經(jīng)意識到了咱們廠起到的作用是必須品，但卻沒想象中那么大時，還是不免走到了種誤區(qū)里面?！?

    「我太貪了？「

    許鑫幾乎是秒懂他的意思。

    而說出這話后，田雙河端著茶杯微微點頭∶

    「年輕的小老虎總是控制不好胃口，這是天性。因為你是老虎，但同樣的道理，有些肉吃多了，后患無窮。所以，點到為止，恰到好處。拿捏到現(xiàn)在，就可以了。以后大家還是朋友，也可以成為親密無間的合作伙伴。她會心甘情愿的幫你，而你也要帶給她她需要的東西。這樣剛剛好。說到這里，我在多說一句?！?

    再次喝光了茶水，田雙河抬起了眼，看著他∶

    「小許，不管是和誰合作，把共同利益放前面。合三為眾，事情辦成了，才有論功行賞時的小心思。事情不成，互相捅刀子是最愚蠢的做法。電影可以單純，但人不能單純，這個尺度要把握好?！?

    「……「

    許鑫若有所思。

    片刻。

    他點點頭

    「懂了，領導。「

    「嗯，懂就行。喝茶吧，不著急走。等齊雷的電話，我讓他說了，合作得有個契機，需要內部消化的角色，這一點不會改。所以，她想進來，還是需要你點頭。一會兒等她從齊雷那邊走了，你在走。不出意外的話……你倆應該晚上會碰一次。不要談什么條件，她開口，你就同意。好人你來做，威信你來樹，廠里的其他人自然會配合你。《風聲》這電影，我把它當做咱們的翻身仗的起始點，明白么?」

    「嗯?！?

    許鑫應了一聲，扭頭看了一眼那排書柜，笑道∶

    「那我就努力幫您把這排柜子鋪滿?！?

    聽懂了許鑫潛臺詞的田雙河笑著點點頭∶

    「好。「

    ……

    兩泡茶，喝到了大概六點多。

    齊雷打來電話。

    梁冰凝離開了。

    許鑫便起身告辭。

    這段時間，倆人沒在聊關于梁冰凝的事情，而是聊了一下對現(xiàn)在這個市場的看法，包括西影廠后面的動作。

    其實說穿了很簡單，梁冰凝進來后，廠里要利用她的影響力，把自己的演員集團推出去。

    歡迎有志之士來投。

    進來，聽安排。

    有了演員，未來的一兩年的目標就是導演。

    籠絡一批有能耐的導演，用官方背景走民營道路。

    歷史已經(jīng)證明，國營廠打死也干不過民營廠。

    那打不過就加入。

    不過后續(xù)怎么擺弄，還要看。

    看梁冰凝成不成功，她越成功，廠里的功勞就越大。

    這是交易的籌碼。

    更看許鑫。

    西影廠現(xiàn)在需要一塊金字招牌。

    而現(xiàn)在，會把資源朝著許鑫這傾斜。

    一方面是因為張一謀的保票，他親口承認，許鑫這孩子有天賦，能成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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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廠里選擇了信任。

    不然真沒什么道理把「出路「指望在一個年輕人身上。

    另一方面呢……

    奧運會的火炬熱度是他們最看重的東西。

    到時候，當《風聲》立項，廠里自然會推許鑫上來，把消息放出去。

    把許鑫的位置帶上另外一種高度。

    行內人認可不認可，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觀眾知道，就行了。

    觀眾知道，就多了一分掏錢買票來看你電影的行動力。

    所以，《風聲》這部電影如果成了，那么大家皆大歡喜。

    可如果許鑫玩砸了，至少在票房上，能多一分止損。

    挺現(xiàn)實的。

    但就像是田雙河說的那樣。

    我們現(xiàn)在不會去考慮失敗了會怎么樣，大家既然合作，那么就圍繞著共同利益這個前提，不遺余力的把你推上去。

    這個計劃會有意外么？

    不會有。

    任何意外都不會有。

    至少在上映之前，不會有任何不利的消息傳出來。

    這話背后的堅決與能量可想而知。

    而許鑫懷揣著心思走出辦公樓時，天也黑了。

    黑暗之中，他就看到了同樣選擇了風衣的梁冰凝。

    風衣、長裙、厚絲襪，高跟鞋。

    以及一個普拉達的手包，和一條纏在脖子上的絲巾和那真正的渣女大波浪的卷發(fā)……

    嗯。

    得承認，是真的能打。

    「許導?！?

    看到許鑫，她笑顏如花。

    「冰冰姐?！?

    許鑫笑著打了個招呼。

    一句關懷問出了口：

    「這么冷的天，早說在等我，我早就下來了?！?

    話語里透露出了一種「親密」。

    聽到這話，梁冰凝笑著搖搖頭∶

    「我也剛下來，知道許導在另一邊后，就琢磨一起走來著。許導什么時候到的?」

    「上午，這不，忙了一天么。我?guī)捅懔?「

    「不用，又不沉，這是造型，總得維持一下?！?

    梁冰凝笑著拒絕完后，忽然問了一句∶

    「許導餓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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