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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節使三河募年少(還賬成功)-《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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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將軍,在下冒昧請見。”

    帳內四人面面相覷,自然知道這是大將軍長史王謙的聲音,便只好收容改顏,請王謙進入。

    “王君如何來了,可是遂高兄等急了?”公孫珣一時失笑相應。

    “非也。”王謙進的帳內從容相對。“在下是毛遂自薦,來見衛將軍當說客的……將軍能否聽我這個說客說幾句話呢?”

    公孫珣心中無奈,只能拱手相請。

    然而,王謙甫一開口,帳中幾人心底就嚴肅了起來:

    “君侯,依我看來,你如今之所以猶豫,不是不知道大勢所在,而是一則不甘,不甘自己悉心用策,求取冀州,使幽冀一體的謀劃就此落空;二則憂慮,憂心這背后有別有用心之人針對于你……是這樣嗎?”

    “州牧不過臨時設置。”公孫珣面不改色,只是硬著頭皮解釋道。“少則一兩年,多則兩三年,掃蕩了太行山南北千里百萬盜匪后自然要交卸的……如何便是幽冀一體呢?”

    王謙立在帳門內,一時再笑:“私室之內,謙不過一文弱書生,不要說外面五百義從,便是這位韓司馬也能一刀劈了我,衛將軍,你有什么可擔心的?而且,天下板蕩,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這時候有人往中樞里躥,試圖翻云覆雨,有人往地方上走,試圖求得根基穩固,存身、存志,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稱不上如此忌諱吧?”

    韓當面無表情,婁圭與戲忠相顧無言。

    公孫珣倒是輕笑一聲:“王君所言甚是……既如此,可有要教我的?”

    “有。”王謙向前兩步來到公孫珣身前,昂首坦誠道。“我來針對君侯心中兩個猶疑,說兩件事情……說起來,之前在昌平蟒山上,君侯可知道我為何滿口答應下‘冀州牧’一事呢?”

    公孫珣一時無言以對。

    “因為饑荒。”王謙自問自答道。“去年春夏間中原郡國多大水,大河以南至于淮泗之間,幾乎全遭荼毒,等到了我倉促出使之時之前便早已經演變成了饑荒、匪亂……我的族人從山陽逃到京城來,在路上餓死、病死了數十,死在盜匪手里也好幾十……”

    “到了如此地步嗎?”戲忠忍不住插嘴詢問。“王君族中可是二世三公。”

    “那種情形下二世三公又能如何呢?”王謙無奈反問道。“我在洛中有酒有肉,有錢有糧,又如何隔著滿地饑荒送過去呢?實際上不止是我,洛中公卿,家在中原的其實都有相似之事。大勢之下,公侯黎庶不過都是凡人而已。譬如君侯舊交曹孟德,他去年出為議郎,父親還在太尉任上,可他的堂弟卻只能半民半匪的在淮泗之間聚眾求食,還有一些親戚聽說操守高一些,卻竟然為了保住親戚家的孩子把自家的親生孩子給餓死了……將軍,你不在這幾年,天下人漸漸恨透了天子是有緣由的!”

    去淮泗間聚攏人手打家劫舍的分明是剛剛成年的曹仁,而曹仁之前分明也是貴戚高門出身,那個守節的想來不是夏侯惇便是夏侯淵了……公孫珣很快就猜到了其中一些真相,然后卻又想到了之前來此處笑嘻嘻的曹孟德,其人不說,誰能想到曹仁、夏侯淵那些人這些年經歷了這種事情呢?

    “如此說來,當日王君屢次觀我屯田之處。”一念至此,公孫珣復又幽幽嘆道。

    “正是如此。”王謙勉力調整情緒言道。“我從洛中出去,經河北而走,見到地方上野谷多于隴畝,其實心中彼時并未多想,更不可能只為昔日一面之緣而為君侯擔下如此重的政治責任……但行到涿郡,轉入廣陽,見到彼處秩序嚴正,更兼秋收在即,金黃隴畝遍地成棋,震懾人心,這才心下震動,甘心為君侯奔走一番。”

    “我……”公孫珣心中一動,便要作出一些許諾。

    “我今日說此事,不是想給族人求一個落腳之處。”王謙似乎明白對方想說什么,開口便迫使對方閉上了嘴。“因為君侯既然決心要經營地方,又怎么可能無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他們如此重的災荒都挺過去了,有手有腳,如何不能躬耕求生?求田問舍那種事情,我們山陽王氏還做不出來。”

    “慚愧!”公孫珣難得肅容。

    “我今日說此事,其實是想告訴君侯,天下間的事情只要是對的,去做了,便有他的收獲,不要以為做這個值得,做那個就不值得……天下人不是瞎子,誰是豪杰誰又在沽名釣譽,他們看的出來!”王謙愈發正色。“冀州牧是個好去處,若能去彼處連結幽冀自然是極好的,可去關中便是吃虧嗎?去抵御叛軍就是麻煩嗎?恕在下直言,如今大部分人都在洛中爭權奪利,卻忘了關中士民在西面正驚惶不定!君侯若去關中,將來一定會因為今日之失而有所得……當然,這只是個人的一番道理,而且有些空論,君侯聽與不聽都無所謂。”

    公孫珣沉默以對。

    “除了這一個可能有些惹人笑的大道理,其實還有一件事情要告知。”王謙繼續言道。“今日送君侯去長安,其實確實有人暗中謀劃,并有所針對……正是袁本初,其人謀劃許久,結黨營事,實在是不想讓君侯這種天下至利之刃留在洛中,壞了他的大事。當然,如我所料不差,便是沒有袁紹,蹇碩也會針對君侯有所為的,只不過洛中確實離不開大將軍。”

    果然!

    公孫珣聽到這話,反而釋然了起來,他正準備出言致謝,但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轉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敢問王君,你們這些大將軍屬吏,就坐視袁本初如此肆無忌憚嗎?還是說……”

    “誠如君侯所想。”王謙不喜不怒。“大概是大將軍出身太低,袁本初出身太高,而且大將軍雖然有些氣度,卻多少才智上欠佳,所以大將軍幕下智謀之士多有所偏向……當然,也是有耿介之臣的,比如陳主簿,就一直暗中提醒大將軍要警惕袁本初,只是大將軍未必聽的出來。”

    公孫珣頷首以對。

    片刻后,王謙先回去,而又隔了一段時間,認清楚大勢所在不容自己肆意的公孫珣也帶著三名心腹轉回帳中,甫一入內,便上前與何進開門見山:“遂高兄,我意已決,愿意替你出鎮長安!”

    何進不由大喜。

    “但有三件事情,得請你事先答應。”公孫珣不待對方有所示,就立即提出了條件。

    “文琪盡管說來。”何進哪里會在意。

    “其一,我知道西園禁軍動不得,但北軍五校還是要給我壓陣的,兼起三河騎士、關中本地材官、壯丁。”

    “此番出征要想顯示你的主帥之威,也只能依仗三河五校了。”何進也是一聲嘆氣。“但你要有所準備,如今北軍不比當年,三河騎士連年啟用,也多有逃竄,倉促間怕只有一萬兵。至于關中那里,我即刻發令啟用皇甫嵩,動員關中本地兵勇,想來也能有兩萬。”

    “這就足夠了……其二,此番無論勝敗,戰事結束后,還請遂高兄依然許我冀州牧,至于驃騎將軍、共和之治,咱們以后再說吧!”

    “若文琪執意如此,我并無強求之意。”

    “那就好……最后,請讓袁本初出關東,去汝南替我募兵!我一日在長安,他便一日在汝南,否則恕我心不能安,人不能為!”公孫珣忽然拉下臉來言道。

    何進怔了片刻,但立即點頭:“我知道了,我明日便攆他走,文琪一日不勝,他就一日不能歸洛陽。”

    “如此,請遂高兄在洛中安坐,靜候捷報。”公孫珣緩緩拱手。

    何進也是再度緩緩頷首。

    冬日寒風依舊,得到了承諾的何進為了不耽誤事,再度連夜步行過河返回洛中。

    而走到冰封黃河正中央的時候,被吳匡攙扶著的何進忽然駐足,然后于黑夜中的火把下看向了王謙:“長史是用袁紹之事說服了文琪?”

    “是!”王謙猶豫了一下,但看到身旁只是何進的心腹,便干脆承認了。

    “哈……”何遂高半是苦笑半是嘆氣了一聲。“其實,我也知道,我幕下之人雖然因為我大將軍的身份而應募,卻多半看不起我,他們多少更偏向袁本初。”

    寒風中,堅冰之上,里面穿著皮袍卻依舊哆嗦的王謙默然不語。

    “而且,袁本初、公孫文琪借我的名號潛心用事,各有所圖,我也是一清二楚的。”何進繼續言道,但表情卻越來越嚴肅了起來。“可是長史啊,你說我又能如何呢?自從我做到大將軍以后,一開始懵懵懂懂,可后來讀的書多了,聽到事多了,就也明白,我并無后路了……本朝前后綿延數百年,自衛青出任出任大將軍開始,唯一一個善終的也就是衛青本人了,其余俱皆身死族滅!”

    王謙依舊神色不動。

    而何進已然是情緒難捱起來:“故此,每日間,我其實都如此時這般立在寒冰之上,一面寒風刺骨,無避風之處;一面四下漆黑,不知道路在何方!故此,袁本初也好、公孫文琪也罷,若真能助我,我是真心不計較分權給他們的,也不計較他們的私心……但怕就怕,我明明只是求得家族延續,卻還是落得身死族滅的下場!長史,你說,天下有這般道理嗎?我們何氏到底做了什么,要遭這種對待呢?”

    此言一出,旁邊的吳匡再也忍耐不住,直接俯身跪在寒冰之上,眼淚都流出來了:“大將軍放心,我輩蒙大將軍恩養,雖然只有一勇之力,卻必然會傾身以報!”

    王謙也只好俯首相對。

    何進拍了拍吳匡之手,卻是示意對方起身繼續前行。

    而二世三公的王謙也再度低頭跟上……其實,他剛才很想問一下何進的。

    首先,你知不知道‘我們家做了什么,要遭這種對待’,并不是你何進一人如此言語?

    要知道,昔日前漢董賢恩以斷袖之癖受盡榮寵,握有天下之權,他的父親試圖與別人家結為姻親,結果嚇得對方跪地苦苦哀求,也曾有此類似感慨……但結果還是身死族滅,并遺臭百年。

    為什么?因為握天下權柄而無能為,便該如此!而且,握天下權柄而說出這樣的話,本身就很可笑!

    你們何氏做了什么,要遭這種對待?我們王氏又做了什么,以至于竟然有人餓死在路上呢?天下百姓又做了什么,以至于要受這種苦呢?

    其次,他還想問問何進,如果說你對袁紹、公孫珣他們放縱還算是政治妥協,可放任自己幕中之人為袁紹張目又算什么?更重要的是,你放任這些人吃里扒外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人家陳琳到底是愿意為你張目的呢?你可以大度,卻不能枉顧忠心之士吧?

    不過,這些話,王謙全都沒有問出來,他一言不發,只是一路低頭跌滑前行。

    ——————我是還債了的分割線——————

    “何進與袁紹謀誅宦官,蹇碩以涼州叛軍騷擾陵寢,說天子發詔,以進臨長安。進懼,與左右商論,乃欲承旨而不行,兼以衛將軍公孫珣代之。曹操聞而笑之,曰:‘涼州反叛,侵略陵寢,大將軍為天下兵馬之帥,當握師而往,伐而勝之。即若洛中有變,大軍在手,勝績在身,閹豎之官一獄吏足可擒矣,何必求衛將軍代乎?得非使衛將軍成事矣?’座中嘲之,操遂不語。及進出,夜訪珣求援,左右復論,皆言此事無所得,衛將軍或不受命。劉備在座,久不言語,聞之,乃發一言:‘衛將軍以天下任,文武膽氣至矣,必受命!’左右不信,唯操然之。”——《漢末英雄志》.王粲

    Ps:感謝新盟主瀟瀟萌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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