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世幾回傷往事?-《覆漢》
第(1/3)頁
劉備是個怎么樣的人?
這是一個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注定有爭議的問題,因為任何一個人都很難達到純粹的境界……這其中自然包括眼前這個屬于公孫珣的時代。
那么劉備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呢?
想來,絕大多數路人都會說劉備是個有野心的梟雄。
畢竟,從很早之前那個對著家門口大桑樹發表驚世駭俗言論的失怙少年;到離開舒適區,毅然決然主動參與到時代浪潮的討董先鋒;最后到坐斷淮南,全盛時期兼握兩淮與半個江東地區還有整個徐州的臥淮之龍……從這個時代的宏觀角度來看,他幾乎是公孫珣道路上董卓、袁紹、曹操之后的必然而然的那個人,恐怕也是最后一個擋道之人。
如此之人,無論如何都稱得上是一個梟雄了。
而具體到與劉備有過接觸的下屬、朋友,恐怕還會覺得這是一個能得人的人,他真的是能夠做到禮賢下士、寬宏有度,是那種讓人愿意為之赴死的人。
當然了,也有一些人,因為立場緣故,會覺得劉備是個忘恩負義之人,是一個為了個人野心,屢屢和與他有大恩的公孫珣作對的無恥之徒,這種人早該去死了!
如果再進一步,諸如今日就在其人對面的舊友呂范、韓當,恐怕還會得出‘游俠作風’、‘感情用事’、‘不分主次’、‘生死無忌’之類的結論。
不過,如果讓跟劉備關系最緊密的一個人,也就是從十幾年前便追隨劉備的張飛來回答,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會更簡單一些,因為他心里很清楚,劉備和自己是同一種人,他們都是燕地游俠。
只不過劉備是個有想法的游俠頭子,而他張飛,卻只是個平平無奇、沖鋒在前的尋常游俠罷了。
鄧縣與朝陽縣之間,淯水沿岸,是一片被河流分為數塊的平原地帶,土地肥沃,亂前戶口密集,素來為南陽精華所在,而因為地理原因,此處卻發生過很多經典的戰役。且不提那些遠古之事,只說數年前,江東猛虎孫堅便在此地連戰連捷、威震華夏,打的袁術徹底崩潰,打的劉表落花流水,使后者從此幾乎不敢北視。
而其人在全勝之后的詭異身死,更是直接影響到了天下大局,并為此地渲染出了某種傳奇色彩。
據說,孫文臺是起了野心,而被蔡陽的世祖光武之靈厭棄,所以死于當場。而此番公孫珣沒有親至南陽,據江夏傳言,也是畏懼了光武的緣故。
回到眼前,即便是拋開那些神怪傳說,自從劉備出鄧縣向北,燕軍匆匆出朝陽向南以后,整個戰場也都彌漫著一種怪異氣氛……因為劉備軍的決絕之態跟雙方實力上的巨大差距實在是太不搭了,但偏偏怎么想怎么覺得沒問題。
首先,一個最簡單的問題,劉備會投降嗎?
這個問題,不要說那些徐州降人,便是那些涼州來的人也都明白,劉玄德怎么可能投降?投降了還叫感情用事、生死無忌?投降了他對得起那些死在官渡的心腹?投降了他這最后一年的努力,乃至于他離開公孫珣的這近十年的努力豈不是變成了一個笑話?
人活著是要尋求價值的……不能因為公孫珣不給他們這個機會就不去爭取,曹操、劉備、甚至崔琰這些人,大略都是如此。
一句話,真要降,早就降了。
而既然不能降,那自然就要死了……某種意義上來說,劉備還是很感激江夏小天子的,因為漢室能給他一個看起來有價值的,實際上可能更有價值的死法。
所以這一戰,一開始就充斥著一種決死自殺的悲壯氣氛!
面對如此情形,兵力占據絕對優勢,鋪滿了淯水兩岸的燕軍上下,自然會有一種略顯浮躁的復雜心理……涼州、漢中諸將躍躍欲試,這些幾百年來都處于天下邊緣的人試圖從這場必勝之戰中取得一個大功,然后順著賈相在位時期的紅利讓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躍升為主流;相對應的,徐州諸將則顯得有些逃避和羞憤,他們當然也想立功,不然也不至于老老實實至此,但面對劉備,哪怕后者只做了他們不到一兩年的主上,背主的羞恥心態也還是有的,陳群就更不必說了;至于司馬懿與韓福倒是從容一些,可緊隨其后親自壓陣的呂范韓當等大員卻又不免有些將關注點放在了劉備張飛等人的結果,以及將來南郡、江夏等后續問題上面。
一時間,燕軍全軍都有些把心思放在戰場之外的奇怪躁動感。
三月廿六日晚,雙方一日行軍,相隔已不足三十里,但雙方也都沒有仿效孫堅連夜奔襲的心思,而是各自就地駐扎,等到第二日清晨,隨著一場薄霧飄起,方才不約而同的起兵繼續向前。
此時,劉備軍六千人,均勻分為三部,沒有任何花哨,前鋒張飛、副將周黎領兩千人在前,劉備、簡雍提兩千中軍居中,李通引兩千人殿后,三部各自相距兩里之遙,沿著淯水西岸一路向北迎敵……而非要掛上一種說法的話,那便是一個所謂的鋒矢之陣了。
相對應的,燕軍稍微復雜一點,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首先,呂范聽從了荀攸的建議,分出五千南陽本地屯兵給韓當,讓后者一開始便帶著一些方便搭建浮橋的船只、木板等物從淯水東岸早早進軍,如此既方便包抄,也是以防萬一便于救援的姿態。
其次,在淯水西岸,呂范將前軍十一營十五部一萬五千眾次第排開向前,也是一條長列,而他自己則引多達五千人的中軍在后督戰、壓陣……軍陣綿延不斷,前鋒出營十里里了,后面的部隊也都還有一半沒有出寨。
很顯然,這依然是一個以防萬一的謹慎姿態,也算是一個極度尊重劉備、張飛的姿態,因為十一營部隊已經是劉備軍全軍近三倍的實力了,若是對方真能以那點兵馬打穿十一營,再破他中軍,呂范只能說自己活該去死了。
當然了,如此姿態也有一點被賈詡銅雀臺問答給逼迫的意味……誰都知道他呂子衡出任大司馬、大都督是一種極高的政治禮遇,是一種來自于公孫珣的偏愛與加恩,誰也都知道是賈文和是一個‘臨時工’,然而時勢難料,誰能想到益州三個月就打下,然后偏偏讓賈詡把握住了這種時代契機,做出了那種精彩至極的政治舉措呢?
于是乎,當公孫珣再度將了結天下戰亂的功績扔給他以后,呂范是真不想出任何差錯,以免貽笑大方。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