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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春也沒想到馮紫英來得這樣突然直接，也是驚訝之余多了幾分忐忑和喜悅。

    “三妹妹這秋爽齋我也許久沒來了，怎么卻越發(fā)覺得素淡了，快要趕上珠大嫂子的稻香村了。”馮紫英四下打量了一番，這才坐定道：“三妹妹年紀(jì)輕輕，也該多幾分顏色，莫要弄得老氣橫秋，看在眼里不中意。”

    探春臉微微一紅，“馮大哥說笑了，小妹平素里也沒有那么多講究，比不得其他姐妹……”

    “誒，什么叫比不得？”馮紫英故作不悅，“府里再是困難，難道連點(diǎn)兒胭脂水粉銀子都供不上了？還有瞧瞧這門角石板都裂了，難道就不能換一塊？這簾子也有些破舊了吧，……”

    探春心中一酸，馮紫英說者無心，她卻是格外感觸。

    這半年來的煎熬滋味她算是嘗足了，以往看到王熙鳳管家也是云淡風(fēng)輕，現(xiàn)在自己管家才品味到其中的苦處難處，真的是樣樣都要花銀子，事事兒都要說花銷。

    每天一睜眼就是說銀子的事兒，人吃馬嚼，穿衣出門，生瘡害病，過生祝壽，人情往來，這闔府上下千余號人，哪天沒有幾樁預(yù)料不到的事兒？那都要說銀子的事兒。

    太太把事情交給大嫂子和自己，大嫂子也是像個(gè)菩薩一般坐在那里不聞不問，什么事兒最終都得要自己來操心，府里上下不理解的人更多，免不了都要在背后指指戳戳，說些難聽的話兒。

    對于探春來說，這真的像是煎熬，讓她心力憔悴。

    見探春臉色有些落寞黯然，馮紫英也能大略理解她此時(shí)的心境。

    接手這樣一個(gè)爛攤子，而且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又不好推脫，這種就像一直現(xiàn)在蛛網(wǎng)中的小蟲一樣，掙扎無力，憋屈郁悶，又無人能理解，真的太難受。

    “怎么了，三妹妹？”馮紫英看著探春，“其實(shí)我也知道妹妹現(xiàn)在很難，其實(shí)我之前也想過來問一問妹妹，是否有需要愚兄幫忙的，但是我也知道妹妹是個(gè)好強(qiáng)的，老太君和太太沒有吩咐，若是貿(mào)然向外求助，只怕還會(huì)招來一些謗言，所以愚兄就忍了，不過如今寶玉要成親，老太君和太太有了話，妹妹也就沒有那么多顧忌才是。”

    探春這一口氣總算是紓解了出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淚珠也不自覺地從眼眶中溢了出來。

    見此情形，馮紫英哪里還不曉事，起身上前，把住探春的肩頭，“好了，妹妹也不必如此，這其實(shí)怪不了你，大勢所趨，其實(shí)哪一人能改變？盛極必衰，榮國府風(fēng)光了幾十年，這兩輩又沒什么能撐起場面的人，赦世伯無心仕途，政世叔過于方正，璉二哥疏闊無度，寶玉不通世務(wù)，環(huán)哥兒年齡太小，有如今情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妹妹便是經(jīng)天緯地之才，又如何能逆轉(zhuǎn)大勢？”

    禁不住把臉靠在馮紫英肩頭，淚水浸潤透馮紫英肩頭，一股熱意讓馮紫英全身竟然有一種酥麻感。

    他和探春還從未有過這般親近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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