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東宮之爭(十八)-《皇兄何故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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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知道這一點,藩王之弊,對于朝廷來說,遠遠不止財政壓力這么簡單,更重要的是,作為皇室宗親,藩王享有極大的豁免權,雖然不能插手地方的財政,但是,卻會在地方大肆兼并土地,進而將這些土地原本應該呈交的賦稅,轉移到其他的百姓身上。
再加上朝廷本就賜予各藩王的大量田地,長此以往,藩王越多,對于朝廷來說,壓力就越大,所以,想要根治這個隱患,就只有……
“將賜田改建為皇莊,交由礦稅使主管,由宗人府派遣官員監督,地方官員配合,藩王遙領其封,長留京中,陛下的這個想法……當真是讓人贊嘆?。 ?
對于俞士悅這樣混跡官場多年的人來說,無法做出正確判斷的最大原因,就是信息的不足。
如今獲取到了關鍵的信息,他自然很快就將一切串聯了起來,怪不得皇帝在各個藩地都大力推行皇莊,又將礦稅監改設到宗人府當中,原來是在為此做鋪墊。
現在的皇莊制度,是由礦稅使,王府官,地方官員三者制衡的局面,這是適應于現有的藩王制度而言的,那么,礦稅監改設到宗人府之后,便可配合藩王遙領封地而進一步演變,形成礦稅使,宗人府,地方官員的局面。
要知道,在現在的皇莊制度當中,王府官只負責監督,雖然名義上參與,但是實際上卻沒有什么權力,即便是監督權,行使起來也并不容易,礦稅使負責具體的經營,相對而言好一些,但是,他們兩個加起來,也難以抵擋地方官員在皇莊中的主導地位。
說穿了,不管前面做了多少努力,最終收獲的糧食如何分配,權力握在地方官員手中,這就導致皇莊雖然是藩王的皇莊,可實際上他們處于弱勢的地位,事實上,這些年已經有不少藩王對此提出不滿了,但是,朝廷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對于藩王,朝堂上下防范之心還是很重的,并不愿意真正放權給他們。
但是,如果說由宗人府來代替王府官,那么就大不一樣了,宗人府在京城,一則可以迅速溝通御前,二則也不會因為權力過大而影響到皇權,假設藩王此后都遙領藩地,然后,將他們的王府官都掛在宗人府名下,然后以宗人府的名義到地方監督皇莊,話語權必將大大加強。
如此一來,既能通過皇莊保證藩王的歲祿照常發放,又不會給朝廷額外增加負擔,最重要的是,能夠解決藩王在地方胡作非為,大肆侵田帶來的壓力,只是……
“可如此一來,東宮……”
俞士悅重重的嘆了口氣,神色有些復雜。
不錯,東宮!
諸皇子久留京師,固然可以解決藩王之弊,可是,皇子留京而不就藩,勢必會引發奪嫡之爭。
尤其是在如今的狀況下,京中有兩脈皇子,情況必然就會變得更加復雜。
看到俞士悅這般神色,于謙便知道,對方已然明白了其中的關節,于是,同樣嘆了口氣,他開口道。
“不錯,如若陛下不打算更動藩制,那么,前太子廢便廢了,早早就藩,陛下再告誡新君,便可保沂王殿下安穩,可是,陛下既然有此打算,想革除藩王之弊,令諸皇子自此留京,那么,東宮之事,便變得棘手無比?!?
俞士悅又沉默下來。
因為他知道,于謙這話,并非危言聳聽。
既然諸皇子要留在京中,那么,作為一個曾經入主東宮多年的前太子,沂王必然會遭到未來新君的忌憚和猜疑,就算一時不動手,可只要有人挑撥,那么,沂王必然是性命難保。
“所以,陛下要讓沂王心甘情愿的被廢,而且,是天下皆知的心甘情愿?”
良久之后,俞士悅的神色有些復雜,緩緩開口。
此刻,他已然明白了許多事情。
于謙也嘆了口氣,道。
“是,當初徐有貞之事時,你我皆在,陛下的處置,你也看見了,當時我并不明白陛下何意,但是如今再想,已然明了。”
話音落下,俞士悅也想了起來。
當初徐有貞之事后,天子并沒有說事情的對錯是非,而是只問了前太子一句話……你想繼續做儲君嗎?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為這句話迷惑不解,但是,現在再想起來,恐怕當時,天子就已經在為之后做鋪墊了。
“不錯,既然陛下要改革藩制,令諸王遙領藩地,那么,沂王要保住自己,就必須心甘情愿的退下太子之位,但凡有一絲不甘和怨懟,那么未來,必然難有善果?!?
誠如于謙方才所言,要廢太子容易的很,但是,在改革藩制的狀況下,要廢太子且保住兩脈皇子的平安,就只有一條路。
那就是,沂王被廢,只能是他自己愿意被廢,不能是虛情假意,被迫無奈,必須是真心實意,甚至是厭惡東宮之位,求著被廢。
只有這樣,沂王之后才不會再對皇位有一絲想法,朝中的所有大臣,和未來登基的新君,也才會相信沂王不會對皇位有一絲想法,只有這樣,兩脈皇嗣,才能俱得安寧。
這恐怕也是這么多年以來,天子在東宮之事上模棱兩可態度的原因,若非沂王真的嘗盡人情冷暖,因為這儲君之位失去過太多的東西,他不可能真心放下對皇位的執念。
若非如此……俞士悅輕輕搖了搖頭,他沒有繼續再想下去。
事實上,于謙這么多年來的態度其實已經很明白了,藩制的改革勢在必行,這種大政之上,皇帝一向堅定的很,絕不會因任何的因素而改弦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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