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二月末-《大魏宮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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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叮囑了兩句后,魏天子這才想起兒子此番前來的目的,于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問道:“弘潤,你此番前來,可是想問,弘殷是否是當年那名男嬰?”
『……』
趙弘潤聞言眉頭挑了挑。
確實,在方才與他父皇的閑聊中,其實他一直在考慮如何開口,沒想到他父皇卻主動提及了。
而聽到這個話題,童憲面容亦稍稍有些改變,看了一眼站在太子趙潤身后的高力、高和兩名小太監(jiān),思忖著是否要這兩人暫時避退——不過他又不好開口,畢竟他前兩日已明確表示過,讓高力、高和二人日后不必在聽命于他,只需盡心輔佐太子趙潤,因此若此刻他開口遣退高力、高和二人,難免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好在高力、高和兩兄弟多年跟在大太監(jiān)童憲身邊,一瞧后者面色不對勁,便意識到這個話題并非是他們可以在旁傾聽,遂主動向趙弘潤請示。
沒想到,魏天子卻擺了擺手,說道:“罷了,你二人就留在此地吧。有些事,你們心中有數(shù),日后也能更好地輔佐太子……”
說罷,他在高力、高和兩兄弟受寵若驚的目光下,轉(zhuǎn)頭看向趙弘潤,待稍稍一遲疑后,點頭說道:“不錯,弘殷,正是當年那名男嬰,是玉瓏的同胞兄弟……”說罷,他靠著背后的被褥躺了下來,回憶道:“當年,司馬安與衛(wèi)穆平定了南燕,事后,司馬安便悄無聲息地將那名男嬰送到了大梁,交到了朕手中……朕也曾想過殺了一了百了,但,念及蕭妃曾經(jīng)為此子苦苦哀求,朕……著實下不了這個手,遂將此子托付給曾經(jīng)侍奉蕭妃的宮女「許貞」……哦,也就是如今瑤花宮的「許氏」……”
他口中的「許貞」、「許氏」,即是七皇子頤王趙弘殷的母妃。
“許妃,收養(yǎng)了老七?”趙弘潤驚訝地問道,但卻并不感到太過于吃驚,大概是經(jīng)歷過了王皇后與施貴妃那樁事的原因。
“唔。”魏天子點點頭,正色說道:“許氏乃是蕭妃的貼身宮女,蕭妃曾對她有恩,故而,朕將弘殷托付給了她……此后許多年,朕暗中令內(nèi)侍監(jiān)關(guān)注著瑤花宮,方得知,許氏并沒有令朕失望,這些年來視弘殷如己出,且善加教導(dǎo),反而是朕……是朕有所虧欠。”
“……”趙弘潤沉默不語。
老七趙弘殷,比他年長一歲,與玉瓏公主同齡,在趙弘潤的印象中,是一個溫順、守禮的皇子,與那時候的趙弘宣一樣,性格都比較內(nèi)向。
不過因為趙弘殷那時很少與諸兄弟交流什么,因此,趙弘潤對他也不是太過于了解。
但魏天子偏心那是肯定的。
在當時,魏天子最寵愛的就是大梁魏人贊其為「麒麟兒」的老六趙弘昭,再往下,似老七趙弘殷、老八趙弘潤、老九趙弘宣,在宮內(nèi)那幾乎是無人問津,以至于曾經(jīng)有大梁人誤以為,魏天子偏愛的趙弘昭,莫非就是后者這個最年幼的兒子?
而相比較后來趙弘潤逐漸受魏天子器重,連帶著老九趙弘宣亦逐漸為人所知,而老七趙弘殷,卻還是那幅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處境,在趙弘潤看來,這恐怕就是他父皇心中那根刺所致——就像他當初對玉瓏這個女兒也頗為淡漠一樣。
其實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很簡單,但很可惜,這個年代不具備精確鑒定生父子的條件,就連「滴血認親」也只是一個以訛傳訛的騙局,趙弘潤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問題:為何他父皇會主動對他提起老七的事?
『難道……』
瞅了一眼魏天子,趙弘潤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遂試探道:“父皇何時……唔,意識到老七與蕭鸞混在了一起?”
魏天子看了一眼兒子,也未隱瞞,吐了口氣如實說道:“在「金鄉(xiāng)屠民」之事后……”
『不會吧?』
趙弘潤有些驚愕地于他父皇那對于陰謀的敏銳嗅覺。
也不曉得是不是看穿了趙弘潤的心思,魏天子沉聲說道:“無論是蕭逆派人向弘禮送出了那份密信也好,亦或是皇后派人殺了司馬頌也罷,朕都知道……”
“父皇知道王皇后派禁衛(wèi)殺了曲梁侯司馬頌滿門?”趙弘潤更加吃驚了。
魏天子聞言瞥了一眼趙弘潤,盡管未曾開口,但那表情卻仿佛在說:在這宮內(nèi),能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那父皇就沒想過干涉?”趙弘潤表情古怪地問道。
魏天子沉默了片刻,低沉地說道:“既然是蕭逆余黨,那就死有余辜。只是朕沒想到,皇后派去的人,竟會與你的小烏鴉發(fā)生沖突……”
趙弘潤聞言不禁有些尷尬,畢竟,正因為他麾下的黑鴉殺光了王皇后派出去的禁衛(wèi),使得王皇后以及她的人來不及掩飾這件事,這才導(dǎo)致「王皇后暗中庇護雍王」的事,被襄王趙弘璟進一步證實,以至于后者對王皇后與雍王弘譽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了懷疑。
看了一眼面色訕訕的趙弘潤,魏天子繼續(xù)說道:“……當時朕頗為驚疑,蕭鸞既要又扳倒慶王,又想扳倒雍王,他到底想做什么?鑒于這種情況,朕遂按兵不動,靜觀事變……”
在說這話的時候,魏天子瞥了一眼趙弘潤,眸光微微閃動。
事實上,當時他按兵不動,并非是因為局勢不明,而是因為蕭鸞的行為,與他深藏心底的某個想法不謀而合。
當然,這話他是不會透露給眼前這個兒子的。
“……朕了解蕭鸞,那也是個功利心很強的人,絕不會無的放矢。既然蕭鸞改變了耍弄陰謀的手段,肯定事出有因。當時朕就在猜測,你這些兄弟當中,肯定有人暗通蕭鸞……”頓了頓,魏天子長吐一口氣,沉聲說道:“起初朕以為是弘璟,后來仔細想想,弘璟不足以讓蕭鸞改變報復(fù)朕的方式,那么,或有可能就是弘殷……”
“……”趙弘潤眼神有些飄忽,因為他沒想到,他父皇居然看得如此透徹。
“……弘殷,此子城府并不遜色弘璟幾分,在你這一點上,你是遠遠不如他的。”看了一眼趙弘潤,魏天子正色說道:“想當初,朕對你們?nèi)擞兴澢罚嘈拍銈內(nèi)诵闹斜囟ㄓ性箽猓闶菬o所畏懼,無論是在人前人后,對朕頗多微詞……”說到這里,他又瞥了一眼趙弘潤,調(diào)侃道:“你總覺得朕當年與你不親,卻沒想過你自己的言行吧?”
“……”趙弘潤眨了眨眼睛,在想了想后,訕訕說道:“父皇別打岔,先說老七的事。”
聽聞此言,魏天子收起了臉上的調(diào)侃之色,微皺著眉頭繼續(xù)說道:“但弘殷與你不同,無論人前人后,從來不說朕的不是,一度讓朕很是懷疑,是否是許妃將真相告訴了他。……后來朕私下問過許妃,許妃發(fā)誓從未提過,如此想來,多半就是弘殷他自己察覺到了什么……”
這并不奇怪,比如長皇子趙弘禮,哪怕王皇后盡到了為人母的職責,但前者自懂事起,還是從王皇后對待他時一些細微的表情、動作,察覺到了王皇后與他之間那一絲絲的疏離,更何況是魏天子這個在老七趙弘殷面前根本沒有盡到父親應(yīng)有責任的父皇呢。
突然間,魏天子非常突兀地說道:“好了,朕倦了,想歇息片刻,弘潤你回去吧。”
“……”趙弘潤愣了愣,隨即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確實,這個話題說到這里就應(yīng)該點到為止了,再說下去,就要涉及對頤王趙弘殷的處置。
更要緊的是,會暴露魏天子作為這次內(nèi)亂的「設(shè)局者」之一,對頤王趙弘殷的態(tài)度——明擺著就是主動等趙弘殷自己跳出來,然后借「謀反」叛亂的罪名殺了他,難道還會當真將國家社稷,交給這個與蕭鸞關(guān)系不清不楚的兒子?
想到這里,趙弘潤點點頭,拱手說道:“既然如此,兒臣先且告退。”
魏天子頷首示意,隨即,他忽然開口說道:“弘潤,你性子太躁,日后當適當磨礪心性……你喜歡垂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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