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只能進,不能退-《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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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如果能呆在更溫暖、水草更溫暖的河套、宣寧,難道是韃靼各族更喜歡苦寒的漠北?
俺答如何做動員工作的,朱厚熜不知道。
現在幾乎傾巢南下的汗庭,確實帶著些“奪回家園”的氣勢。
但戰國時期趙國就在這里設了云中郡!
已經離世的楊一清說過:“今河套即周朔方,漢定襄,赫連勃勃統萬城也。唐張仁愿筑三受降城,置烽喉千八百所,突厥不敢逾山牧馬。古之舉大事者,未嘗不勞于先,逸于后。夫受降據三面險,當千里之蔽。國初舍受降而衛東勝,已失一面之險。其后又輟東勝以就延綏,則以一面而遮千余里之沖,遂使河套沃壤棄為寇巢穴。”
河套南望關中,控天下之頭項,得河套者行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河套安,天下安,河套亂,天下亂。
為了大明的長期未來,這里必須徹底變成大明新的家園。
俺答也許打的是“哀兵”和“存亡”牌,對韃靼來說實情如此,朱厚熜不能輕視。
戰術上,現在也必須足夠重視。
“陛下,韃子來勢洶洶,臣萬死請柬御駕回至宣府……”
毛伯溫擔不起這個責,眼看俺答竟然是完全合兵一處直往土默川撲來,已經明白了俺答這次準備用什么戰法。
對此,朱厚熜腦子里也想起一句話: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殲滅……
大明邊軍,是必須守住從后套到開平的漫長邊境的,力量自然就分散了。
“十則圍之”,前套這里的守軍一共只有兩萬余邊軍加上已經到達的護駕京營四萬五。俺答的“數十萬大軍”專攻一處,就算明軍火器守城更威猛,只怕也可能被突破哪里。
何況,天子在大同。
汗庭兵鋒直指御駕所在,后套和宣寧的邊軍要是來救駕,那就到了北虜更有把握的野戰了。
朱厚熜看著跪在一旁的眾臣,堅定地搖了搖頭:“說什么胡話!都還沒開始打,朕就先往宣府撤,軍心豈能不亂?汝厲,你這奏請,實在不該!”
毛伯溫抬起頭看了看他的眼神,心里有點無奈。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俺答是真來拼命的架勢。
在這等規模的國戰面前,一旦形勢發生了改變,那就很容易形成潰散的局面。
有戰馬的騎兵也至少是過了十萬的,著實有些嚇人。
御駕親征的天子若有個三長兩短,那就真是天下大亂了。
大明可以穩一點的,毛伯溫覺得自己沒有錯:“臣這便親臨集寧。翼國公可愿率京營與我同往?不論如何,靖虜五堡不容有失!”
這靖虜五堡,是從嘉靖初年到現在才建立起來的另一道保險防線。在大同的北面,被新舊邊墻圍起來的那里,成為了大同通向前套的一個重要節點。
既保證著已經成為半腹地的大同的安全,也保證著大同通往河套邊區的道路安全。
郭勛自然拍著胸脯:“正該如此!”
他帶著三萬京營北上,還有剛趕來的萬五京營能夠護駕。
京營本就是機動力量,現在敵人兵鋒方向明確了,是他該賣命的時候。
朱厚熜看著他們,反而說道:“不!傳旨下去,御駕北移至得勝堡!”
“不可!”毛伯溫、郭勛等人都大驚失色,忘情地站起來齊聲勸阻。
“難道兩度大捷,卿等心里對北虜的畏懼還在?”朱厚熜堅定地說,“若是卿等猶如此,前套邊軍恐怕正自不安!朕前去,是要讓前線將士把心定下來!”
這就是俺答完全不分兵會給到的壓力,畢竟兵力太多了。
就連毛伯溫他們都第一時間因此擔心,勸說朱厚熜回撤到宣府,歸化、卓資、集寧這一線的守軍會怎么想?那可是數十倍的敵人。
“靖虜五堡足夠安全,你們怕什么?”朱厚熜知道退不得的,他是目前這種形勢下邊軍的軍心所在,“況且,若知朕到了得勝堡,形勢便不同了。朕只能進,不能退!朕一退,軍心便亂。數十萬騎兵民壯風卷之下,河套只剩孤城,大明又只能固守邊墻!朕北進得勝堡,俺答只要能把朕逼退,那就有望。”
走到了沙盤面前,他指了指:“前套只筑了歸化、卓資、集寧、涼城、興和五城。俺答知道朕的性子,他是攻城更容易得勝,還是以精騎野戰更易得勝?朕在得勝堡,他繞過集寧、卓資陳兵土城、貓兒莊,集寧、卓資守軍會不會急著南下救駕?出了城,俺答就能輕易分出數萬騎兵沖殺!”
望著毛伯溫,朱厚熜認真地說道:“朕只要不退,將卒只要不為所動守住了這里,數月之間,汗庭必定生變!”
毛伯溫是知道的,他仍舊忍不住擔心:“可若是馬將軍……”
“朕相信馬芳,也相信你們,相信邊軍將卒!”朱厚熜斬釘截鐵地說道,“唯獨一點,朕不能退!朕一退,河套反倒可能先亂起來,讓俺答真有斬獲!北境形勢一改,青甘、云南、廣西,都會受影響!”
郭勛看著朱厚熜,蒼老的臉上漸漸泛起一絲紅色。
這個皇帝自然不是昔年英宗那樣的角色,他決定不退,是有戰略、戰術方面的思考的。
但不管如何,那都是他以壯年,真的到了前線直面數十萬背水一戰的北虜。
“毛總參,就這么辦吧!”郭勛也說了話,“陛下所言極是。人家拿出的是拼命的架勢,大明若是怯了,就已輸了一小半。兩回北征都是大明大勝,陛下洪福齊天,京營四萬五盡數填到靖虜五堡。他若攻卓資、集寧,就看他抵不抵得住守城大軍和京營精兵里外夾擊!他若攻靖虜五堡,莫非真以為我這翼國公是浪得虛名?”
毛伯溫看了看他們,隨后不再多言:“臣這就出發,先輕車簡從趕往集寧!”
“此滅國之戰!大明也必須做好擔風險、有血戰的準備!”朱厚熜看懂了他的決意,“朕做的決斷,不論這個決定會將戰局導向何處,卿等都是忠勇之臣!”
如果這個決定最終引發了不好的后果,未能勸阻皇帝的軍務總參謀能有什么好下場?
所以毛伯溫選擇去到更兇險的集寧。
可朱厚熜越來越明確俺答這次當真是要背水一戰了,逃了一輩子的俺答其實從來都是迎難而上的性格。
作為兩個國主,這一次傾國之戰,他們的性格也將是對壘的一部分。
朱厚熜想了想自己的安排,從小教到大、已經在監國的兒子,通過新法初步建立起來的利益新秩序,而后就不再猶豫。
唯有對上北虜,朱厚熜每次都御駕親征。
他此生已無多少遺憾,東瀛一定會拿下來,歐洲人已經被堵在了南洋都護府的西面,科學的種子已經被他種下。
現在朱厚熜敢不退,俺答能不能以為朱厚熜驕傲、蔑視他,都賭上汗庭未來了再賭大一點一心逼退朱厚熜甚至擒殺朱厚熜?
“堂堂正正行軍!朕既享天子尊貴,自當守護社稷萬民!”
大同內外,御駕和京營開拔,三辰旗和天子龍旗在北風之中招展,一路向北。
局勢有兇險,百姓知道得不多。
邊情還在急遞往京城,隨駕的趙貞吉望著一身戰甲坐于馬上的皇帝,心里轉過一個念頭。
皇帝選擇了相信他殫精竭慮治理出來的大明,相信他的文武,相信邊軍將士,相信……他的兒子……
太子在監國,這等大戰局之下,如果有心人做一點點什么,比如軍需上出一點點紕漏,最后都可能會被放大。
現在,威望無上的皇帝選擇了相信一切,毅然決然奔赴前線穩定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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