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王見王-《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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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答面前,是從南面被送來的戰(zhàn)利品。
這回真不少,足有近兩百明軍戰(zhàn)甲、弓箭、銃槍。
付出了三倍的損失,只交換了大明五百死傷。除了最初被截斷、圍殺的這近兩百銃騎,其余死傷明軍倒被他們帶回城中去了。
而看著這些戰(zhàn)甲、武器,他的心情越發(fā)沉重。
十年余里,汗庭所在外圍牧場大小部族頻遭明軍燒荒襲擾,并非完全沒有斬獲。
但現(xiàn)在這些戰(zhàn)甲和武器,又變了樣。
明軍盔甲,其實已是冷兵器時代盔甲工藝的頂點。
山文魚鱗甲片扎制工整,兜鍪、披膊、護臂、袍肚……一整套的甲胄居然并不算重,防護力也很強。
而現(xiàn)在俺答看到的甲胄,已經(jīng)用的是棉布。不僅是棉甲,其內(nèi)還有一層棉絮布氈。俺答只從中看出保暖,卻并不知這種納實、浸濕再壓緊的棉絮布氈對于這個階段的火槍彈丸也有不錯的防護作用。
雖然大明的其他敵人里,目前能夠大量運用火器的很少很少。
至于那銃槍……在過去與明軍交手的過程里,不是沒有既能發(fā)射彈丸又能挺刺的,他們似乎稱之為快槍。
但如今這種銃槍不同于那快槍是要將槍頭插入槍管,而是套在槍管上。既不影響火槍發(fā)射,也能在抵近臨敵之后直接挺刺。
這種火槍也與之前不同,握把那邊有鷹嘴模樣的東西。
俺答現(xiàn)在肯定這種火槍應該比大明之前用的更好,現(xiàn)在就不知道是只有他們那軍務會議總參謀身邊的精銳護衛(wèi)能配備,還是已經(jīng)大規(guī)模配發(fā)到邊軍兵卒手中了。
想到進入喀爾喀萬戶的領地壓服他們之后見到的礦山模樣,俺答冷哼了一聲。
再這樣下去,倒真有可能讓大明用這種手段將喀爾喀完全腐化、將草原上的煤鐵掏空。
“甲胄用起來,其他存起來。這種時候,自己用慣的兵器才趁手!”
俺答望了望不算熱烈的戰(zhàn)場,轉身往后面走:“苦戰(zhàn)還沒到,有變故再叫醒我!”
民夫和奴隸們從遠處擔土、運到前面堆土成坡,現(xiàn)在還沒有抵近城墻上明軍的有效射程之內(nèi)。
其余襲擾,也只起牽制作用。
在城中守軍看來,城東、城北外面的平地上仿佛緩緩隆起幾條巨龍,正在慢慢逼近。
現(xiàn)在還沒到敵人架起一面盾墻掩護后面的民夫就近作業(yè)的階段,毛伯溫冷冷地用望遠鏡看著遠處。
北虜不擅攻城,這是有道理的。
他們本就游牧四方,至少自己內(nèi)部紛爭里就沒有多少城池攻防經(jīng)驗。
但凡他們能南下劫掠了,不是守軍本已喪膽,也不會輕易攻城。
而堆土攻城,本來就應該是曠日持久的事。
就算現(xiàn)在人多,看起來進展不慢,但這么重的體力活,這么多的民夫、奴隸,他們的吃食必定本來就少。等到體力不支,就會越來越慢。
真到了要堆至城墻旁不遠、可以通過長木梯就能從土坡盡頭架到城墻上,那時早已盡在明軍炮火轟擊范圍之內(nèi)。
毛伯溫樂得他們先嘗試這種極耗人力的法子。
集寧城墻是不高,但明軍火器之威早已今非昔比了。
這么長的時間里,俺答麾下在漠北遭遇的,只是大明派出的以襲擾為目的的輕騎兵。
“把南面、西面的神威炮都拆運過來,讓他們觀測好了,提前算一算,到時候直接分一下任務,把后路轟塌!”毛伯溫冷靜地說,“一定要等我發(fā)令再開炮,把俺答留在這里越久,對戰(zhàn)局越有利。讓他覺得有希望,又不讓他真能攻破集寧城!”
集寧并非一座孤城,城中守軍并不少,毛伯溫在此,守城意志也很堅定。
這樣的情況下,俺答莫非真以為可以很快攻破這座城?
面對數(shù)倍于己的兵力,成功守城以月計算的戰(zhàn)例數(shù)不勝數(shù)。
在毛伯溫看來,俺答除了決心堅定,其余卻殊為不智。
沒有在戰(zhàn)場看到大明大規(guī)模的騎兵,他難道不擔心不奇怪嗎?
……
尸山!
毛伯溫看得目眥欲裂,咬牙切齒地說出聲來:“禽獸!”
集寧城東和城北終于亂了起來,兩個方向的韃靼騎兵第一輪出手不是對大明,而是對那些擔土堆山的民夫。
不,應該說是對那些擄來的奴隸。
在距離城墻已經(jīng)只有數(shù)十步的土坡盡頭,這一輪“民夫”擔了土到了這里之后,許是有些人意識到了什么,開始倉皇而逃。
而后是背后過來的箭雨。
再然后,才是真正從汗庭各部族征調(diào)來的民夫。他們恐懼卻又麻木地,拖著那些西域被擄來的奴隸的尸體滾下了山坡,堆在土坡和城墻之間。
最后一段距離,竟是由這些奴隸的尸身來填。
那么多年,俺答西征時擄回來的奴隸有多少?
此刻城東、城北雖然亂了起來,有些奴隸在拼命逃,可已經(jīng)勞累了兩天多的他們又能剩下多少力氣?
同時,震天的號角聲終于吹起。
“用異族之人的血,讓長生天看到他子民的武勇!哪怕回到長生天的懷抱,個個都是英雄!”
明軍坐看韃子把土坡堆到了數(shù)十步遠,過程里面一直只有象征性的襲擾。
既是讓韃子錯判明軍守城火炮的發(fā)射頻率,也讓他們認為城中備彈和火藥有限、要留在關鍵時刻。
而現(xiàn)在關鍵時刻來了,北虜?shù)牡谝徊骄谷皇且运麄冏约旱娜藖砑榔臁?
對明軍普通兵卒的心理震懾如何還不知道,但是數(shù)以萬計的民夫尸身被推入最后一段坑,接下來又是悍不畏死的騎兵在那土坡盡頭不斷往城墻上拋射箭雨。
“以命填壑?如他所愿!”毛伯溫終于徹底見識俺答的決心,沉聲下令,“等了這么久,就讓他們知道這最后一段壑有多深!擂鼓!”
戰(zhàn)鼓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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