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這……太后……老臣領旨!” 趙稹怔了怔,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但感受著那珠簾后的目光落在身上,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趙禎松了一口長氣,無論如何,大娘娘還是照顧他的感受的。 而就在他端坐的姿態不那么緊繃之際,太后初定了封賞名單,又接著道:“謁廟獻俘,皆在二月,禮官的劄子老身看過后,稍作改動,新的程式劄子,請諸位卿家一覽!” 這是應有的程序,群臣只當走個過場。 首相王曾先接過劄子,起初目光平和,但看到某一段時,眼睛突然瞪大,反復看了幾遍,似乎發現了什么不可思議的內容。 呂夷簡一直關注著這個對頭,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可等他接過劄子,看到那里時,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手掌也顫了顫。 如此傳了個遍,所有宰執的神色都不對勁了,但不等他們發問,劉娥主動開口:“謁廟獻俘大典,老身著袞服,眾位卿家以為如何?” 殿中君臣勃然變色。 以為如何? 以天子服祭祖,是準備臨朝稱帝啊! 不過他們終究是經歷過大風大浪,宦海沉浮的宰執,驚怒之余,又覺得不對。 先帝初喪,官家年幼之際,太后都恪盡母道,堅決不行武后之事,如今官家春秋已盛,臨朝稱帝更不可能成功了,那是逆天下人心而行! 晏殊反應最快,徐徐起身,溫潤的聲音響起:“此番謁廟獻俘,禮服部分,太后恐有疑慮,恰好臣前些日重讀《周禮》,還記得王后六服一項,‘王后之六服:袆衣、揄狄、闕狄、鞠衣、展衣、緣衣。’” 劉娥淡淡地看著:“晏中丞博文強記,難怪官家最喜聽你講學!” 晏殊面色微變,但還是躬了躬身道:“袞服謁廟有違祖制,望太后三思!” 劉娥道:“這不是還有獻俘么?老身臨朝稱制十年,每日批閱眾卿奏章,處理國家大事,此番行謁廟獻俘大典,袞服更顯莊重!” 薛奎忍不住了,直接起身,語氣激憤地道:“老臣斗膽,敢問太后,以天子之服謁廟,是以何等身份面對祖宗?又以何等身份面對先帝?” 劉娥平靜地看著他,不動怒反駁,也不出言辯駁。 對視片刻,薛奎瞪大眼睛,氣血上涌,自己反倒有些搖搖欲墜。 直到他快要站不穩了,劉娥才平和地回答:“老身以袞服拜見祖宗,難道不能是將十年臨朝稱制的功過,告于祖宗先帝得知么?薛卿不必激動,先坐下吧!” 薛奎卻不坐,喘著粗氣,躬身到底,一字一句地道:“老臣望太后三思,以天子之服謁廟,萬萬不可!” 殿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壓抑。 王曾和呂夷簡身為宰相,乃百官之首,面容極其肅然,不敢貿然開口,加劇沖突; 陳堯咨沒那么多思量,顯然支持薛奎所言,如果薛奎再被喝止,他就要起身接替; 楊崇勛則有些懵了,眼中透出一股清澈而愚蠢的光芒,好似剛入官場的新人; 一向以太后馬首是瞻的趙稹,則變得陰晴不定,太后別的決斷他都愿意支持,唯獨這等事情太過出格,他也不敢附和。 而真正的主角不是臣子,無疑是皇權受到威脅的趙禎。 這位年輕的官家面容僵住,震驚之余,也清晰地察覺到,大娘娘的目光稍稍一斜,在自己身上落了落。 他很清楚,如果是一位成熟的官家,面對這個劍拔弩張的氣氛,需要居中調和,應該這么說:“謁廟的禮儀程式,年年都會有變動,獻俘更是本朝首例,宰執禮官各引經據典,爭論一陣子,實屬正常,不必急于一時定奪!” 反正答應是絕對不能答應的,違背禮制,顯得孱弱無能,讓朝野上下看輕了天子,但直接駁斥一位臨朝十年的執政太后,不僅損了皇家威嚴,更有忘恩負義的不孝之嫌。 人家把你養大了,位置坐穩了,就不需要老母親了,到時候有理也變得沒理,甚至被有心人利用,弄得朝野震蕩,兩敗俱傷。 所以最好的應對,是一個字,拖! 先拖著,探明這位大娘娘的真實用意,再逐步尋找解決之道。 偏偏這一次,哪怕明知道正確答案,趙禎的脾氣也上來了。 狄青被彈劾,太后故意放任,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拿捏夠了后,又趁著活捉了夏王李德明,提出袞服祭祖的過分要求,這無疑是在不斷逼迫群臣,同時試探他這位官家的底線。 趙禎自忖,親娘李太妃回歸后,他已經凡事順著這位大娘娘,哪怕心里想想,表面上也從未有暗示群臣要早日親政,還要如何?還能如何? “國朝講究的是名正言順,朕倒要看看,你怎么穿袞服!” 就在趙禎籠在袖子里的手緩緩握緊,心中決定強硬到底之際,風塵仆仆的夏竦站了起來,說出一句在場君臣都沒有想到的話:“老臣有《平燕十策》進獻,欲破北虜,取燕云,望太后與官家御覽!”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