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鮮血染官袍-《盛唐挽歌》
第(3/3)頁
但在王忠嗣眼里,那些都是一個個鮮活的人。他們也會害怕,也會懦弱,也會畏懼。
未婚的思念家鄉(xiāng)的青梅竹馬。
已婚的思念家中的妻子與父母。
能不能痛毆突厥,能不能吊打吐蕃,實際上對于這些士卒們而言很遙遠(yuǎn)。但與這些勢力的斗爭,卻又與他們的生活息息相關(guān):因為突厥與吐蕃的士兵,正是他們交戰(zhàn)的對手!
這就造成了一種錯位,戰(zhàn)爭的勝負(fù)有他們的責(zé)任與努力,戰(zhàn)爭的利益卻又與他們完全無關(guān)。在這樣的情緒感染下,邊關(guān)將士渴望輪換回家,還沒值宿的想盡辦法逃脫兵役。
李隆基或許想把大唐的旗幟插遍西域的每一個地方,可是唐朝邊關(guān)的大多數(shù)人,卻未必如他這么想。
他們的愿望,更加卑微,更加真實。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
方重勇嘆了口氣,感受到了王忠嗣身上的那種情緒。
“聽聞你父平日里對教導(dǎo)你并不上心,沒想到你竟聰慧若此。”
王忠嗣又倒了一杯酒,將其一飲而盡。
“當(dāng)年在河西,吐蕃贊普大酋在郁標(biāo)川練兵,我麾下兵將都很畏懼,認(rèn)為不可力敵,想要返回求援。當(dāng)時我年輕氣盛,并不認(rèn)為吐蕃有什么好怕的,于是提刀沖入敵陣。
此役,斬首數(shù)千,繳獲羊馬數(shù)以萬計。我憑軍功遷任為左威衛(wèi)將軍、代北都督,封清源縣男。可是那一戰(zhàn)……我的部下死了好多人,好多跟我情同兄弟!
如果不是我立功心切,他們……本可以不用死。”
王忠嗣一拳砸在竹制的桌案上,老瓦盆都被震得側(cè)翻過去,嚇得方重勇渾身一個激靈。
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情緒激動,王忠嗣雙目赤紅的問道:“你會不會認(rèn)為,我是想拿麾下士卒的命,去染紅我身上的官袍,鋪就邊鎮(zhèn)大將的青云路?”
“叔父,您喝醉了,不能再喝了。這種話傳到圣人耳中不好。”
方重勇略有些驚慌的勸說道。
剛才那些話,可是在明里暗里的抱怨李隆基,傳出去的話,很容易形成“王忠嗣被貶后抱怨圣人刻薄寡恩”這樣的要命謠言。傳到李隆基耳朵里,這位坐鎮(zhèn)長安的圣人,還不知道會怎么處置。
要知道,那位可不是什么心胸寬廣的主啊!看上自己的兒媳婦,說搶也就搶了。對自己的親兒子都是如此,而且還是寵妃生的兒子,對王忠嗣這樣的外人如何,其實用腳趾頭也可以想象了。
“有什么不能說的!為了邊關(guān)的那點利益,就隨意犧牲前線將士的性命,還不讓說了!”
王忠嗣激動的用力捶打著桌案,居然將毛竹拼成的桌案捶散架了!
“哐當(dāng)!”
裝著紅蓮春的壇子掉到地上摔得粉碎,酒香瞬間就彌漫在這間極為簡陋的干欄高腳屋內(nèi)。也讓王忠嗣從悲憤的情緒中解脫了出來。
“可惜了美酒。”
王忠嗣也冷靜下來,深深的吸了口氣,穩(wěn)定了自己的情緒。
“叔父,俗語有云: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叔父還知道愛惜邊關(guān)將士的性命,但朝中不少將領(lǐng),卻并不知道這些,他們都是想踏著白骨往上爬,取悅圣人,成就自己的不世功業(yè)。
比較起來,只有叔父成為邊關(guān)大將,才能盡量減少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不是么。叔父怎么可以在東陽府自暴自棄呢?”
方重勇耐心勸說道。
“伱說得對。”
王忠嗣居然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這次你回長安,多辛苦一下,盡力而為幫我活動一下吧。我修書一封你帶在身上,若是事有不諧,可以找忠王想辦法。”
王忠嗣將大手按在方重勇的肩膀殷切說道。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