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正面天使背面魔鬼-《盛唐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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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損失,誰能補齊?靠那個破產的農民嗎?
“所以轉了一圈,官府實際上什么也做不了,對么?”
岑參苦笑道。
方重勇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必插嘴。
“那么某再換個說法。”
方重勇又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嗓子。
“某這個州刺史,印了十貫交子借給岑判官。還是一樣,今年遇到天災,顆粒無收,這十貫交子等于打水漂了。
一年之期已到,現在官府要去找你收債了,某這個州刺史應該怎么辦呢?”
方重勇反問道。
岑參想了想,總感覺好像被一層紗布遮住眼睛了一樣。這個問題跟上一個很像,但卻又不完全相同。
“朝廷可以再印一張交子,讓某以官府的名義,將這張交子再借給岑判官,讓伱渡過今年的難關。今后你家要分五年,將欠下的兩張十貫交子還清。
雖然這樣依舊不能立刻救岑判官一家于水火,起碼給了你活下去的希望。這樣岑判官就不會在賣兒賣女也無法脫困的情況下,拿起鋤頭去當盜匪了。
是不是這個道理?”
方重勇從懷里掏出岑參之前遞給自己的那張價值十絹的交子,在對方面前晃了晃說道。
“可是之前印的那一張……”
岑參腦子還沒轉過彎來。這交子雖然可以印,但要印多少,卻又不好說。
方重勇剛才說的兩種情況,只有一點細微的差別。然而就是這點差別,卻又有本質上的不同。
方重勇沒有點破,靜靜等待著岑參慢慢思考。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這話用在此處非常合適。
沒有交子以前,封建時代的中央政府,是沒有鑄幣權的。
或者說鑄幣權受到了嚴格限制。
全國挖出來多少銅,那就有多少發行錢幣的能力。跟不上市場需求,就只好用可以使用的絹帛為流通物,實際上只能算“以物易物”。并且造成了嚴重的通貨緊縮和一系列社會問題。
比如說私鑄銅錢。
以方重勇所說的第一個例子來說,每一文錢的財政損失,都是由官府本身承擔的。農民還不起,那就直接變成了無頭賬,官府沒有任何緩沖余地。
要么逼得破產農民家破人亡,要么官府咬咬牙承擔損失。
而發行了交子以后,中央政府就等于是建立了屬于自己的央行,可以根據需要去發行交子作為貨幣。
理論上,可以不加任何限制印錢!一張交子成了壞賬,再印一張便是!技術上沒有任何限制!
借貸給農夫的十貫交子,因為顆粒無收損失了,那么這十貫交子就變成了銀行的壞賬。從可以流通的M1貨幣,變成了暫時不能流通的M2貨幣。
從可以自由流通的交子,變成了暫時拿不回來,甚至永遠都拿不回來的壞賬呆賬。
而農民花出去的十貫,則成為了“意外”流通于社會層面的債務(農夫已經將其用出去了)。增加了十貫的通貨膨脹,由整個國家與社會來承擔后果。
當然了這是理想狀態,不過具體過程大差不差。
如果把封建時代的中央政府,比作一個人的腦袋。那么沒有央行的時候,每損失一文錢,都相當于打在這個人的腦袋上,財政崩潰就等于宣判這個人處于腦死亡的瀕死狀態了!
但如果有了央行,那么央行便可以不斷發行M1貨幣,通過印刷交子增加流動性,通過制造通貨膨脹,來緩解政府的財政危機。換言之,整體的通脹后果,是由這個人的身體(國家主體)一起承擔的。
不管從什么角度去看,后者的抗壓能力都遠遠超過前者。
擁有交子以后,北宋時期的“青苗貸”,類似這樣的玩意,便可以很方便操作起來了。
當然,這里頭還有很多細節問題。方重勇作為基哥任命的河西節度使,他的政策操作空間是很有限的。目前還玩不出那么多花樣。哪怕他已經寫了奏折,也要基哥點頭,李林甫強力推進才行。
“方節帥,交子這東西,還真是……令人害怕啊。”
岑參感慨說道。
他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方重勇提出的問題,但他已經很清楚察覺到其中的機遇和風險了。
一旦交子在大唐全國范圍內鋪開,所帶來的變革絕對不容小覷。
“這個東西,我們不能因為它有可能鬧出亂子就不用。借貸交子幫小農小戶置辦種子農具之策,某稱其為青苗法。
某已經寫了關于青苗法的政令,接下來便會在河西五州推廣。地方官府借貸交子給農戶,此法某準備上書朝廷以求推廣。”
方重勇嘆了口氣說道。
河西這邊他可以保證政令推廣的效果,但是在大唐其他地方,青苗法就是動了世家豪強的錢袋子。
其間將要遭遇的阻力,想都不需要想,到時候定然會鬧得雞飛狗跳。
官府耽誤了世家豪強們所掌控的豪商放高利貸,那么不管青苗法改什么名字,用什么手段去推行,都會天然被這些人抵制。
果不其然,岑參一臉無奈說道:“節帥的想法是好的,但許多人都是靠吃印子錢的利息為生,一旦有天災人禍,百姓們就要賣兒賣女。他們是巴不得年年天災。”
“岑判官,某問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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