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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城門！”

    城樓上的唐軍士卒對著城下大喊道。

    城樓前，三百銀槍孝節(jié)軍騎著馬列隊整齊，看起來頗有氣勢。方重勇騎在馬上，位于隊伍的最前方，看著面前這座西域當中不常見的雄壯關(guān)隘，心中不由得嘖嘖稱奇。

    很快，城關(guān)的大門被打開，這座夾在兩山之間，寬度不足百米的城關(guān)，終于“張開嘴巴”，露出門那邊的景色。

    那是曲折幽深的谷道，一眼望不到頭。兩邊都是石頭山，不算高聳挺拔，但絕少樹木，甚至可以說是寸草不生。

    任何一支軍隊，穿過這樣的谷道，都要小心再小心。

    李棲筠對身旁的方重勇介紹道：

    “這里便是焉耆鎮(zhèn)的西面門戶鐵門關(guān)，歸焉耆守捉管理。平日里若是沒有通關(guān)文書，私自過關(guān)者囚一年。平日里通關(guān)文書頗不好辦，幾乎都是做生意的商人才走。

    只要有數(shù)百銳卒守住這里，焉耆鎮(zhèn)以西的敵人就無法通行，可謂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

    言語間頗有些自豪。

    鐵門關(guān)所在山谷本來并無關(guān)隘，是唐代以后才修成了這座雄關(guān)。作為一個大唐官僚，心中自豪亦是人之常情。

    方重勇微微點頭，唐軍正式編制里面并無“焉耆守捉”這個單位。但是焉耆鎮(zhèn)卻把零零碎碎，分布在各處烽火臺與關(guān)隘的守軍統(tǒng)一編成了焉耆守捉。也算是“因地制宜”了。

    這是屬于安西都護府的地方部隊，平日里不會參與調(diào)動，跟安西軍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系統(tǒng)。大唐軍制的復(fù)雜之處便在于此。

    方重勇現(xiàn)在要抓緊時間阻止高仙芝帶兵出征，他沒有那么多精力去管理安西四鎮(zhèn)的政務(wù)，要不然，焉耆鎮(zhèn)很多事情都值得調(diào)查研究一番。

    聯(lián)想起李棲筠這番話，方重勇意興闌珊的輕嘆一聲說道：“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險。小小一個鐵門關(guān)，又豈能擋住洶涌民意。”

    他顯然是對高仙芝顧頭不顧腚的盲目征戰(zhàn)，內(nèi)心有所不滿。

    李棲筠不知道方重勇為什么要這么說，只好輕輕點頭，不置可否。

    在方重勇看來，大唐“天兵”一路向西，各處綠洲小城百姓皆出城迎接，贏糧而影從支持王師西進，這只是某些人一廂情愿的幻想。

    事實上，焉耆與龜茲，當年都與大唐經(jīng)歷了從友好到交惡的過程。

    沒錯，一開始是接納而且表現(xiàn)得非常友好的，但后來卻直接翻臉了。其間的原因無關(guān)善惡，只與利益沖突有關(guān)。

    大唐染指焉耆與龜茲，乃是出于經(jīng)略西域的需要。這兩地對于大唐在西域的擴張很重要，甚至不可或缺。

    而普通的羈縻政策，已經(jīng)無法滿足大唐在西域的軍政部署。所以像高昌國那樣編戶齊民，都是勢在必行。

    可是大唐這么想，焉耆王與龜茲王卻不這么想！

    要是這兩地被大唐編戶齊民了，那他們也就從王族淪為本地大戶了，換言之，他們會失去目前所有的權(quán)柄。

    這誰能忍呢？

    于是你死我活的沖突在所難免，焉耆王與龜茲王還引入西突厥勢力助拳，當然了，也還是擋不住唐軍鐵騎。

    這個時代的人，看到的都是唐軍從東邊來，看到唐軍各種拳打不服。

    而方重勇的目光，卻已然看到唐軍從西北返回關(guān)中，大唐的勢力在西域收縮。

    那時候，會不會有人想卷土重來呢？

    大概還是會有的吧。

    高昌國已經(jīng)叫西州，并且朝廷派遣了刺史管理，一如河西五州。可為什么焉耆鎮(zhèn)卻是以“鎮(zhèn)”命名呢？

    因為這里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實行了均田，但多半都還是軍屯，一切也基本上以軍管為主。

    既然是軍管，那也就是意味著這里其實并非那么安全，一旦唐軍在西域收縮勢力范圍，那么焉耆也不是很安全。

    哪怕沒有吐蕃人來搞事情，這里也會有地方強權(quán)慢慢崛起的。

    中原政權(quán)控制這里費了老大勁，失去這里卻是輕而易舉。

    自己如今作為西域經(jīng)略大使，還能做些什么呢？

    以什么身份，以什么立場去做事呢？

    方重勇這一路上都在考慮這些問題。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啊！”

    方重勇忽然自言自語了一句，在外人看來莫名其妙的話。

    “節(jié)帥，您不用操心。到時候那高仙芝若是不聽號令，拿掉他的兵權(quán)便是，還有什么心憂之事呢？”

    何昌期湊到方重勇身邊低聲說道。

    “不是高仙芝的事情，多說無益。”

    方重勇?lián)u了搖頭說道，已經(jīng)策馬走進鐵門關(guān)的門洞之中。這座關(guān)隘非常“厚實”，門洞長數(shù)十米。以西域這邊的生產(chǎn)力條件來說，當初建立這座鐵門關(guān)，大唐可謂是下了血本。

    那絕不是在西域隨便玩玩就回家的！

    焉耆鎮(zhèn)是出西州以來的第一站，本地水資源又非常豐沛，乃是深入西域的橋頭堡。某種程度上說，戰(zhàn)略地位甚至還在無險可守的龜茲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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