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堅持住就有辦法-《盛唐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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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書先生離開了,換了個唱曲的上臺。
以往總是服務于權貴,達官貴人包場時才會出現的歌姬與樂師,現在常常出現在茶樓里面公開表演,喝口茶就能坐著聽,沒錢也能進來捧個人場。身段比以往低了許多。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消費降級了而已。曾經那個排場第一的大唐,已經消失了,官員與權貴地主們的財富也支撐不起了。
或者說感覺沒必要了。
方重勇身邊眾人都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一切,他們感受到了時代的緩慢變化。
慢,但是一直在改變,從未停歇過。當年如基哥那般,在梨園內養著一眾歌姬舞姬樂師的情況,或許百年內都不會再現了。
換言之,就是有生之年。
一個瞎子老頭樂師走上臺,領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娘子,這位的容貌很是一般。
老頭給她伴奏,聲如珠落玉盤。
“暖陽下,我迎芬芳,是誰家的姑娘。
我走在了那座小橋上,你撫琴奏憂傷。
橋邊歌唱的小姑娘,你眼角在流淌。
你說一個人在逞強,一個人念家鄉。
風華模樣,你落落大方。
……”
小娘子用稚嫩的嗓音,唱著幽婉的歌。何昌期這樣的武將聽得搖頭晃腦,好似豬八戒吃人參果。只有岑參等人看向方重勇,眼神玩味。
這便是近年來興起的“汴州曲”:用胡琴彈奏,單人隨唱,曲調簡練,內涵卻很豐富。這些曲目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走在運河沿岸渡口,人來人往之處,時不時就能聽到有人哼兩句。
藝人們學得極快,曲目流傳的速度也是快。
因為戰亂,因為貧苦,人們用來消遣的錢也變少了。大排場,動輒數十人的鼓樂歌舞,一般人都玩不起。
如現在這樣的表演,一人一樂器伴奏,一人隨唱,甚至可以邊跳舞邊唱歌,就能混口飯吃了。
文藝,可以那樣簡簡單單,卻從不會消失。
聽眾隨手給個三瓜兩棗,下頓飯就有著落了。很難說這樣的變化,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需求其實一直都在,人們向往美好生活的愿望是不變的,變的只是囊中羞澀罷了。
岑參聽說這些“汴州曲”許多都是從方重勇府邸里傳出去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府里哪位能歌善舞的娘子所作。
“想當年先帝在時,梨園一場宴會,便有歌姬舞姬樂師超百人出場。
那是何等氣派。
而今只二人便能奏曲隨唱,雖無排場,卻也自在。”
岑參忍不住感慨道,他那急吼吼的心也靜了下來。方重勇都不著急,他急什么。
“往事如煙,不提也罷。”
方重勇擺擺手道,讓何昌期給小娘子打賞了一點小錢。這位小娘子千恩萬謝,又唱了幾曲,領著樂師老頭離開了。
方重勇暗暗想道:那大概是她祖父吧。
正在這時,茶館的掌柜來到雅間,對方重勇點頭哈腰的稟告道:“請諸位貴人稍候,馬上有名家到場。剛剛不過是開胃小菜,不是本樓的底蘊。”
“不錯。”
方重勇微笑點頭,輕輕抬手。
掌柜臉上堆滿了笑容,慢慢退出雅間,不一會,鏗鏘的琵琶聲響起,讓人把心都提了起來。
岑參笑道:“此乃關中名篇《陽關三疊》也。有人練了十年也難登大雅之堂,今日大帥耳朵有福了。”
“王維……”
方重勇輕嘆一聲,他大概知道雅間外面的舞臺上,是誰在彈奏了。
《陽關三疊》的詞,是在王維《送元二使安西》的詩句上改編成曲的。王維原來在梨園里面混過一段時間,這便是成果之一。
能唱《陽關三疊》的,必然是當初梨園里面的那批人。
這些人,這些作品,是盛唐時代,文藝創作的巔峰。
此后,每況愈下。
方重勇有點明白,為什么這些人都流落到關中外了。恰逢變故,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找一條出路。
基哥不在了,沒人會慣著那些梨園的藝伎。其結局如何,不問可知。
“長亭柳依依,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長亭柳依依,傷懷傷懷,祖道送我故人,相別十里亭。
情冣深,情冣深,情意冣深,不忍分,不忍分。
……”
聽到悠揚中帶著惋惜的男人歌聲,雅間內眾人皆是默然。
哪怕如何昌期這樣的,也是知道《陽關三疊》的大名。只是與其同時代的盛唐已然遠去,且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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