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林延潮本以為胡提學親自這一次上門來,也是請他在應天府鄉試中關照他的家人。胡提學對他有舊恩,若他親口提,林延潮倒真有幾分為難了。但顯然胡提學并沒有這么想,卻令林延潮有些意外。 想到這里林延潮隨口問道:“那老師這一次入京作何公干?” 胡提學笑了笑,一旁許忠欽插話道:“朝廷外官三年一考,需入京朝覲,東翁在參政之位任至六年,今年是第二次入京朝覲。” 胡提學道:“是啊,老夫乃嘉靖三十五年諸大綬榜進士,三年前入京同年尚有數人,這一次老友凋零已無舊人,本以為無處話聊,卻見到宗海你,不由令老夫頗感人事滄桑,令人尋味。” 林延潮笑著道:“這倒是學生榮幸了,只是老師已為藩司大員,六年任滿,再晉一步應是藩臺,臬臺。” 許忠欽在旁道:“是啊,但拔擢陟升之事,也需朝中有人才行,這一次老爺來京,舊友已是不多,也不知找誰。狀元公在吏部那可有朋友?” 林延潮聽了尋思,胡提學是湖廣崇陽人,乃張居正的同鄉,但眼下張居正已不是首輔,若謀升遷確也麻煩,自己也不好開口。 胡提學聽了對許忠欽道:“誒,你這不是讓宗海為難嗎?老夫大計一等,四格皆優,吏部還不肯為老夫升遷嗎?” 林延潮才想胡提學找上門來。 大計一等,四格皆優,這對于外官而言,當然是十分優秀。按朝廷律令,是應給與升遷的。 但規矩是規矩,但上面沒有人,不去疏通門路,自有人會想出借口卡你,讓你升遷無望的。 如大清官海瑞任知縣時,到了上京朝覲之年時,曾向地方科派二百四十兩銀子作贄敬之費,其中九十兩給了府衙及布按二司。 有人就拿此說海瑞拿這一百五十兩行賄京官,說海青天原來也有行賄之時啊。但一百五十兩銀子,別說行賄京堂了,連下面的胥吏都不放在眼底。勉強夠最低標準。 若真一兩都拿不出來,人家連門都不給你進。對于連兩斤肉都吃不起的海瑞,那人拿這說事,也只能說他不知國情如何。后來海瑞升任戶部云南司主事,也不是這一百五十兩起了作用,而是當時任吏部文選司郎中陸光祖,為人秉持公正,能擢廉能官吏,故而海瑞才得升任。 林延潮連忙道:“老師誤會了,學生在吏部也有同年同鄉,可藩臬之職乃是封疆大臣,需天子,閣部,吏部同批,非獨吏部所能決之。” 一旁許忠欽問道:“狀元公乃內直之臣,能參贊樞密,應是認識不少宮中貴珰,你看看是否可替東翁引薦一二。” 這話林延潮不好答了,宮里幾位貴珰,馮保他肯定是不能找,張宏素來清正,向他行賄肯定是不行了,倒是張鯨風評不錯,對于外官所求只要錢給到位了,一定幫你把事辦成。 可是雖說自己在內廷與張鯨關系還不錯,但此人除了錢以外,是六親不認,若要他給胡提學活動,沒有足夠的錢是打動不了了。 林延潮道:“宮中貴珰我倒熟識幾位,只是……” 胡提學聽林延潮這么說,立即猜到他的言下之意,對許忠欽點點頭。 許忠欽到外面拿了個不起眼的大皮袋進屋。 胡提學示意許忠欽打開皮袋,林延潮見了倒吸一口涼氣,但見皮袋里滿滿的都是珍珠。這些珍珠大小巨細不等,但幾乎都有豆子那么大的。 珠光潔亮,晃人眼睛,而許忠欽拿手伸進袋子里抄了抄,珍珠嘩啦嘩啦地從他指縫里落在袋中,甚是悅耳好聽。 胡提學喝著茶,淡淡地道:“一點鄉土之物,本是不怎么入宮中貴珰之眼,所幸是此次來京,帶了數斗,應是能令貴珰滿意。宗海,只需替我引薦,下面的事我自會辦妥。” 見胡提學如此,林延潮頓覺得陌生了許多,當年那敦厚長者,有德師長印象,有些模糊起來。 林延潮向胡提學道:“陛下身邊的張鯨,老師可還記得。” 胡提學與許忠欽對視一眼,露出驚喜之色。 許忠欽笑著道:“原來是張珰,聽聞他甚得陛下信任,與大司馬也是兄弟相稱。” 胡提學道:“聽聞張珰雖為內監,但頗有文人風骨,老夫一直相敬,可惜緣慳一面,若是宗海能替老夫引薦,也不虛此來京一趟。”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