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十五章 賑災糧-《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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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道:“本要給你二兩銀子,但你女兒病得很重,我要扣這一兩銀子給她治病。”
那父親連忙道:“老爺,我女兒一貫如此的,躺上兩三天就好了,不值得老爺為她浪費湯藥!”
林延潮沉下臉道:“若你舍得給自己女兒治病,那么我給你二兩又如何?但我隨口一試,即知有的人涼薄是在天性里的,就你這樣也配稱為人父。”
展明喝道:“還不快滾!不然討打嗎?”
那父親頓時大悔。
那小女孩掙扎向林延潮道:“老爺,老爺,我爹爹平日對我很好的,只是……只是家里實在太窮了。”
那父親聞言更是羞愧,當下拔腿離去。
而那小女孩已是淚眼婆娑。
見到這骨肉分離的一幕,林延潮心底不忍,對一旁圍觀的百姓問道:“真定府去年不是向報了大旱了?為何朝廷卻沒有賑濟?”
但見幾名老百姓都不說,林延潮從兜里掏出一腚銀子當下道:“誰說了,這銀子就歸誰了。”
幾個老百姓眼珠子都紅了,一人搶著道:“老爺,我說,我說,原來開年時,州縣有說要賑濟的,但不知為何又收了回去了,聽人說是府臺大人的意思。”
林延潮心底有數,當下送這小女孩到自己山莊好生照顧,結果過了數日,真定府知府尹應元,本地知縣來到林延潮府上。
“小縣治下有這樣的事,實在下官治理不利,懇請學士大人責罰!”
說完那知縣當場請罪。
知縣是從心底害怕的,林延潮雖說是離職,但好歹也曾是翰林儲相,申時行的得意門生,他萬一在朝堂上提及此事,那么自己的仕途也就完蛋了。
林延潮道:“我已是閑居之人,哪里可以過問地方上的事,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要請教府臺與縣臺。”
尹應元道:“不敢當,學士大人要垂詢的是,幾日前在鄉鎮詢問百姓朝廷撥付的賑災糧,為何未至吧?”
林延潮道:“正是如此。我想尹府臺僅是拜禮即送了一百兩,但給老百姓那些錢糧,不至于如此吝嗇吧。”
尹應元滿臉羞愧,一旁的知縣道:“學士,你誤會我們府臺了,他可是清官啊!”
“清官?那為何不發賑災糧,府臺難道不知道民間的老百姓都已是賣兒賣女了嗎?”
面對林延潮的質問,尹應元仰天長嘆道:“學士大人說得不錯,一切都是都是尹某的責任,尹某這官當的一點意思也沒有,與其如此,倒不如……”
林延潮道:“哦,尹府臺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知縣要說,卻被尹應元攔住。
尹應元道:“不可以說否則……”
林延潮笑著道:“尹府臺若在林某這里玩這些把戲,我看倒是不必了。”
尹應元與知縣對視一眼。然后尹應元道:“林學士恕罪,不是我不肯直言,哎,學士當年也任過知府,考績卓異為天下第一。那時林學士身后有閣老撐腰,又怎么知道我們如此小州府的難處呢?”
林延潮知道必是人事間的問題:“尹府臺好歹也是方面官,還有什么人能為難你?”
尹應元道:“林學士有所不知,正是保定巡撫扣押了朝廷賑災糧,說挪作軍糧之用。其實也怪下官,去年本府受災,結果糧餉下官就沒有給齊,結果今年賑災糧就被保定巡撫作為軍糧強行征用大半,分到下官手中不到五分之一,下官數次至巡撫衙門分說,都被轟了回去。”
林延潮心想這倒也是一個官司,萬一軍糧不足造成士兵嘩變,造成兵亂,那是比饑荒更嚴重的事。
“那就沒什么別的辦法嗎?”
尹應元道:“巡撫已是請求朝廷調撥倉糧,但倉糧一直遲遲不到。故而下官想懇請學士幫忙,以學士在京里的人脈,調撥倉糧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林延潮道:“巡撫都調不來倉糧,林某又有什么余力,何況遠水救了近火,就算漕糧運來,老百姓不知餓死多少了,所以還是巡撫立即放部分賑災糧,或者從臨近州府調糧。”
“臨近州府早無糧可調,不過軍中儲糧至少有三個月以上,故而巡撫稍稍調糧是可以解燃眉之急的。聽說中丞大人是元輔的同年,所以懇請學士替小人說說話。”
林延潮聞言不由掂量,這保定巡撫陸賀聽說是個極不好說話的人。而且身為巡撫軍政一把抓,自己身為外官,冒然想勸動他恐怕有些難了。
林延潮道:“我與陸中丞也沒什么交情,但是我既身到此地,也不忍見百姓身受疾苦,就修書一封至陸中丞吧,不過請尹府臺別抱太多期望就是。”
尹應元聞言大喜,然后道:“多謝學士,也還請學士不要在信里提下官的名字。”
林延潮對此也是理解,當日他就給保定巡撫寫了一封信,他知道成功可能很小,但既然看到了,就一定要管到底就是,何況寫信對他而言不過舉手之勞,拔一毛而救百姓,大不了被拒絕而已。
而陸賀的回信也很快,此人仗著是官場前輩,居高臨下說了一通話,大意就是林延潮什么都不懂,對于地方軍政就不要指手畫腳了。
林延潮被拒絕后,并沒有感覺意外,就在他另想他法時,朝廷對他的任命已抵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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