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百九十五章 焚詔-《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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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對左右官員道:“林某之所以焚詔,事出于急切未來得及與諸位商議,還請恕罪!”
眾官員齊道:“我心與大宗伯心皆同。”
林延潮道:“不過有的話此刻林某要與諸位說明白。此詔出自于中旨,吾身為禮臣之前不曾聞之,恐怕禮科科臣,禮部部臣,甚至內閣同官亦事先皆未曾聞之。此置我等大臣于何地?”
林延潮此言一出,禮部眾官員們紛紛道:“不錯,大宗伯所言極是。”
“之前并沒有詔書下禮部。”
右侍郎趙用賢道:“事必期于先定,而后可以必行,言必采于眾人,而后可以必信。皇上不與大臣商議,而下中旨,此實為違制!”
林延潮道:“此為一也,若是三王并封,則冠服宮室混而無別,車馬儀伏雜而無章,府僚庶采同而無辨,三王名分不正,如此猜望愈多。皇上雖明諭戶曉,亦豈能解臣民之惑,息道路之疑乎?此為二也!”
“今首輔大學士平日以忠義自負,千里拜相海內無不延頸而望,但皇上以三王并封之意手詔于內閣,首輔大學士不采群議,不與百官相商,不能使皇上處無過之地。此詔書本應該有內閣封還,縱然元輔不能如引燭焚詔,但當如李泌委屈而叩請,反而如旨擬命。內閣不封還,我林延潮身為禮臣,司天下禮法之事,見此違制不得不引燭焚詔,此為三也!”
眾禮部的官員聞此都是點了點頭,此事于情于理皆合乎于禮字。
林延潮道:“不過縱然如此,林某還是愧對皇上的隆恩,此刻唯有引咎回府等待圣命,各位告辭!”
林延潮與眾官員作了一個環揖,眾官員們送林延潮后,一時愣在原地不知如何處置。
禮部官員自儀制司郎中何喬遠以下的郎中,員外郎,主事們都是圍著左侍郎韓世能,右侍郎趙用賢一并問道:“如何是好?”
“兩位部堂,如之奈何啊?”
韓世能,趙用賢二人對視一眼。
韓世能雖是左侍郎,但他行事中庸,怕擔責任于是向趙用賢問道:“趙少宗伯以為如何?”
此刻在禮部衙中,眾官員都是看向趙用賢,但見其厚實的腰身如山巒般凝實。
趙用賢略一沉吟旁顧左右道:“昔李迪不肯從談,楊億不從草制,今大宗伯焚詔,此皆乃我等文臣的風骨,我等雖是不才,也當為此略盡綿薄之力啊!”
眾官員紛紛點頭道:“不錯,方才大宗伯也說了,三王并封出自中旨,內閣不封駁詔書,竟以敕下部,此責當在于首輔!”
“不錯,此事當請教元輔一二。”
“什么叫請教,當稱作質問!”
“誰愿去?”
“吾去!”
“愿同往!”
“同去!”
眾官員們紛紛言之,當即所有禮部的官員一并前往找王錫爵質問。
而就在此刻,文淵閣里的王錫爵有些心神不寧。
茶盅數次在他手里舉起又是放下。王錫爵沉思著這一次三王并封之策。
他明白此策很可能會引起下面官員的激烈反應,如果禮部尚書站在自己一邊,他倒可以緩一緩,但若是不能,那么這就直指向自己了。
因為最重要一點就是程序不對。
比如三王并封真正的流程,應是由下面官員奏請,內閣替天子批示寫上禮部知道幾個字讓禮部部議,然后禮部寫出議覆本上奏,內閣再對議覆本票擬,然后天子批紅,最后六科抄發。
而此事最大的問題,就是繞過禮部,出自于中旨。
雖說王錫爵與天子之前有默契在先,但是天子沒有提及皇長子認皇后之事,這封詔書王錫爵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是可以封駁的。
之前王家屏,許國因不能揣摩圣意而離朝的下場,他是看在眼底了。他剛回朝,又才任首輔,不能將天子弄得下不了臺。故而王錫爵沒有封還圣旨,而是依旨寫敕。
當然若是讓自己緩個數日,讓羅萬化替代林延潮為禮部尚書,那么此事就很有把握了。但是林延潮要走未走,天子又還是太心急了,急切要以三王并封之事堵住言官之口。
想到這里,王錫爵不由長嘆一聲。
天子因許國,王家屏不支持,故而想讓王錫爵來擔任首輔,而王錫爵又擔心林延潮不支持,所以打算改讓羅萬化來擔任禮部尚書,但是到了最后他王錫爵卻夾在了中間。
而這時卻見王五急匆匆地來到閣內,王錫爵一見對方即問:“為何慌張成這個樣子!”
王五喘著氣道:“老爺,林三元他……他把詔書給燒了!”
“什么?”
王錫爵此刻驚怒交加,失去了宰相氣度。林延潮竟然敢焚燒詔書!李沆引燭焚詔的事他當然知道,但問題是他林延潮是宰相還是自己是宰相,自己不封還的詔書,而卻給林延潮焚詔了,這不是直接打自己的臉嗎?
“猖狂至極!”王錫爵拂袖之后怒哼一聲。
王錫爵此刻怒不可遏,而又有閣吏來報道:“元輔,大事不好了。六科科臣一并朝文淵閣來了說是要面見老爺,咱們的人是攔也攔不住!”
先是林延潮焚詔,又是六科科臣逼……逼閣,真是一浪未平一浪又起。
王錫爵知道三王并封之事已經引起了百官的眾怒,此刻他如何能面對百官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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