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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商稅-《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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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汝華起身道:“謹遵閣老鈞旨。”

    三年冷板凳之言,說來是訓斥,其實何嘗不是護短。

    畢自嚴眼中含淚,起身向林延潮行禮后輕輕以袖拭淚然后告退。

    畢自嚴走后閣內只剩下林延潮與李汝華。

    李汝華當下也不掖著藏著道:“啟稟閣老,朝廷的商稅有禁榷,關津之稅,市肆之稅,一時變革確實不易。天下稅賦之半來自鹽課,而兩淮鹽課又居天下之半,如何經營鹽課當在朝廷的第一位啊!如今淮南鹽法變為綱運法后,鹽商百姓稱便。淮南的鹽稅也是收上來,眼下是變淮北鹽稅的時候了。”

    禁榷,就是朝廷專買專賣,最早出自漢朝的鹽鐵專營。

    這說白了就是,朝廷對鹽、酒、茶等項進行專營,同時進行均輸,平準的經濟調控。

    當時儒生對此反對,認為此舉與民爭利,有違貴德而賤利,重義而輕財,還提出了‘外不障海澤以便民用,內不禁刀幣以通民施’的主張。

    但是此說為桑弘羊等反對,桑弘羊主張是‘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同時還認為此舉可以禁淫侈,絕并兼之路。

    當然鹽鐵論著書者的立場,還是站在儒家一派,但事實上號稱以儒治國的宋明都是很誠實地采用鹽鐵專營的辦法。

    林延潮當初在內閣時將張居正治國的見聞,模仿鹽鐵論也寫了一本書。

    此書在張居正去世后刊行,雖說是記載張居正的言行,但林延潮也不可避免地夾雜了自己的私貨,他當時對鹽鐵論進行了批評。

    他認為漢儒治國,對內不抑兼并,何談厚民?對外厚往薄來,何談利國?

    這用今天的話來說,漢儒的經濟思想既不作大蛋糕,也不重分蛋糕,一旦遇到馬爾薩斯陷阱,如此整個國家遲早是要內卷而亡。

    漢儒還頻頻引用春秋繁露的觀點,但董仲舒學兼儒法兩家所長,絕沒有輕利之說。

    讀書人嘛,習慣性地托圣賢之言,不然‘正其道不謀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也不會被改作了‘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

    不過林延潮是否支持桑弘羊之主張呢?

    也不盡然。

    否則他也不會提出綱運法,放棄朝廷對鹽的專買專賣。

    但綱運法之積弊,他也不是不知。

    林延潮道:“當初提議淮南行綱運法,那是權宜之計。本閣部聽說去歲時,鹽價曾有暴漲。鹽價事關國計民生,一旦朝廷徹底放開,以商人逐利之性,這面剝削鹽戶壓低鹽價,那面那使鹽價幾何倍增破壞民生,將來這就是他人攻訐你我的口實啊。”

    李汝華道:“啟稟閣老,去歲鹽價暴漲,是因十幾艘鹽船過淮沉沒之事,以至于山東等地有心之人囤鹽。確實當時鹽價貴了數倍,但正因于此鹽價突高,結果各地鹽商以及私鹽鹽梟逐利爭輸山東,鹽價立即平抑。”

    李汝華頗有幾分叫屈的味道。

    林延潮心知,李汝華之言,也就是傳說中看不見的手了。

    林延潮道:“話雖如此,但百姓終究是受苦了。朝廷上不少官員對于綱運法一直抱有成見,當初王督漕倡海運,還不是因區區七艘船沉沒即行廢除。”

    “朝廷為政當以百姓為本,如何平抑鹽價,不使之暴漲,不讓百姓吃虧,必須讓兩淮鹽商總會拿出一個章程來,若再出現鹽船沉沒之事,出現鹽價暴漲之事,那么該如何辦?”

    李汝華明白林延潮說的有道理。之前朝廷對淮鹽專買專賣,無論出了什么事都不會歸罪到鹽商身上,眼下鹽商得利,一旦出了差池,即有官員認為是朝廷不加監管之故。

    李汝華道:“啟稟閣老,王漕督倡海運,因為背后無人支持而敗,而今兩淮之鹽商哪個不是身家豐厚,結交公卿之商賈,哪個御史如此不識趣,會出聲反對?而當初行綱運法,兩淮鹽商無不仰仗閣老的恩德,如今都指望閣老繼續幫這個忙啊。”

    林延潮聞言微微一笑:“話不可這么說,如今我也是內閣宰輔,不是當初在野之時了。現在國庫空虛,又兼三大殿遭災,天子指望各地商人助工,之前徽州鹽商吳守禮以向朝廷助工之名,先后輸銀兩次,一次二十萬兩,一次三十萬兩,此事天子龍顏大悅,下旨給吳家子侄數人賜予文華殿中書舍人的官員,時有一日五中書之說。”

    “這兩淮鹽商總會若是能夠出一筆錢,助工三大殿之事,那么淮北鹽稅之事不成話下。”

    李汝華恍然。原來林延潮繞了這么大一圈說得這個意思。

    “怎么有難處嗎?拿不出錢來?”林延潮反問道。

    李汝華道:“回稟閣老,倒不是拿不出錢來,一個吳守禮都能助工五十萬,又何談兩淮鹽商總會幾百個鹽商。”

    “只是這一次天子征收礦稅,讓陳增,程守訓之輩以堪究江淮大戶之命,拷打鹽商富戶。這吳守禮有一不孝子孫名為吳養晦,向程守訓詭言其家有百萬財愿拿來助大工。眼下陳增,程守訓二人正拷打吳家子侄,逼其吐出財貨。”

    “竟有此事?”林延潮沉吟。

    “千真萬確,下官不敢有所欺瞞。吳家拿出五十萬兩助大工,就是向朝廷買個平安,眼下都遭如此厄運,以后又有哪戶鹽商肯自愿助工,露白于朝廷呢?”

    林延潮道:“程守訓不過走狗而已,而陳增真是當今司禮監張印太監兼提督東廠張誠的徒子徒孫。”

    其實除了這件事,當初向林延潮言要對付畢自嚴的也是張誠。

    李汝華道:“下官也知其背景不小,聽聞陳增,程守訓至江淮橫行不法,獨懼漕督李三才一人。”

    林延潮點點頭對李汝華道:“此事本閣部心底有數。”

    不得不說天子征收礦稅都是精準打擊,如孫隆征收蘇州的商稅,陳增針對徽州鹽商,都是看準了天下最富庶幾塊地方。

    單說兩淮鹽稅這一塊,一個吳守禮就能拿出五十萬白銀給朝廷助工,而徽商之中如吳守禮這樣的鹽商又有多少。

    在天子眼中這些人都是鉆了朝廷的空子。

    要知道這兩淮鹽稅的改革,朝廷一直變來變去,從國初時的開中法到如今的綱運法之前,圍繞著余鹽這個問題,改革了六七次,而且越改革問題越多。

    改革到最后,私鹽泛濫其武裝公然與朝廷對抗,沿海鹽戶被逼逃亡,誠信的鹽商手持鹽引不能兌付,而兩淮鹽稅朝廷收上來的一年比一年少。

    最后天子當然會歸罪于兩淮的鹽商,并祭出了礦監稅使這大招來。

    這鹽法的稅制改革,正印了黃宗羲所言,此乃積累莫返之害,后世有人將此總結為黃宗羲定律。

    另一個時空歷史上,萬歷四十七年朝廷終于確立綱運法為鹽法,這才解決了明朝兩百年來鹽稅問題。

    但也從此也開啟了兩淮鹽商的風光時代。

    之后清朝也是一直承襲明朝綱運法,不過對付兩淮的鹽商卻又是另一個手段。

    如乾隆六下江南,這樣巨大的花費都是都是由兩淮鹽商主動承擔。此外朝廷有什么事,比如說出兵打戰,修建宮殿,皇帝太后生日什么的,朝廷都會向鹽商總會敲一筆錢。

    PS:感謝冒油的書友成為本書第二十一位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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