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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

    徐州府的一處大宅子里，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林生，提著兩塊臘肉回到了家里。

    此時，徐州城里最缺的就是肉類，因此臘肉之類的成了稀罕物事，他把手里的臘肉，在新婚妻子面前晃了晃，開口笑道：“好容易弄到的，今天能見個葷腥。”

    小少婦只有十八九歲，娘家姓章，是朱里真姓化的漢姓，父親是朱里真人，母親是徐州知州潘茂的妹妹，是漢人。

    不過她父族并不顯赫，在朱里真人里不起眼，當年潘家為了跟朱里真人攀親，才成了這么一門親事。

    章家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什么起色，因此她才聽從舅父潘茂的吩咐，嫁給了富商沈平。

    在北齊，這算是“下嫁”，因為少有朱里真女子，嫁給漢人的。

    她原名叫翠蓉，嫁過來之后變成了沈章氏。

    看到臘肉之后，小少婦連忙上前接了過來，抱了抱自己的丈夫，笑著說道：“還是夫君有本事，聽人家說，現(xiàn)在城里的一斤肉，可以換好幾兩銀子，而且有錢也未必換得來。”

    林生，或者說沈平，是徐州城里的大員外，家大業(yè)大，本來家里是有很多使喚人的，不過隨著淮安軍進城，家里的下人都散去了不少，眼下只有四五個人在府上。

    小少婦心情不錯，拿著臘肉親自去做了幾個菜，然后給林生盛好飯，小夫妻兩個人坐在一張小桌子兩邊。

    “也不知道這些南人什么時候能離開徐州，這幾個月時間，弄得城里人心惶惶，不得安寧。”

    林生吃了口飯，猶豫了一下之后，還是低聲道：“陳軍來了，也沒有什么不好的，我本就是漢人……”

    “而且現(xiàn)在，城里的糧食也賣的比以前的便宜。”

    沈章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低聲道：“那糧食還不都是他們搶去的？大多數(shù)是搶舅舅的，還有一些是搶咱們家的，現(xiàn)在拿出來充好人，籠絡(luò)人心…”

    “還有，大齊立國快七十年了…漢人還是朱里真人，真有那么要緊么？”

    林生…應(yīng)該說是沈員外，默默的放下手中的碗筷，抬頭直視自己剛過門沒有多久的妻子，終于鼓足了勇氣。

    “我…不是徐州人。”

    小少婦幾乎是尖叫了一聲：“不要再說了！”

    很顯然，她早已經(jīng)有所察覺了。

    因為城里所有的朱里真人家，都被陳國軍隊查抄了，獨獨他們家，到現(xiàn)在都無人登門，無人問津。

    終于把埋藏在心里的話說出來之后，沈員外握緊了拳頭，低聲道：“我是陳國建康人。”

    沈章氏手里的筷子握緊。

    林生抬頭看著她，默默說道：“等這里的事了，我?guī)慊亟等ィh離戰(zhàn)場，然后我們?nèi)ソ希瑢ひ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沈章氏默默低頭吃飯，吃完了飯之后，便默默回到了房間里，一句話也沒有說。

    林生低頭，吃了幾口飯之后，也回到了房間里，看了看背對著自己睡覺的沈章氏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氣，躺在了這個新婚妻子身邊，也閉上了眼睛。

    “我在建康，有一個妻子…”

    他閉上眼睛，不敢看旁邊的妻子。

    但是卻把該說的情況，統(tǒng)統(tǒng)說了出來。

    此時此刻的林生，已經(jīng)有些求死的意味了…

    …………

    次日，齊人依舊在攻城，沈老爺照常在知州衙門辦公。

    不過一個早上沒有見到林生，沈毅隱隱覺得不對，就帶人去了一趟林生的住處。

    等沈毅趕到的時候，林生正坐在門檻上，頭發(fā)披散，整個人顯得異常憔悴。

    沈毅皺了皺眉頭，坐在了他的旁邊，開口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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