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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鎬額角冒汗，聽了方從哲的話他才深切體會到朝中黨爭之烈，方從哲對張原的成見和怨氣已無法化解，但楊鎬并非人云亦云的庸人，與張原一席談，張原的報國憂國之心讓他動容，方從哲說張原全是私心陰謀實難讓他認同，只是他也不能為張原辯解，不然的話他從哪里來就要回哪里去。

    方從哲目光炯炯，楊鎬必須表態(tài)，楊鎬鄭重點頭道：“方兄所言極是，張原關(guān)于固守遼東之計并不可取，我若行之，必致千夫所指。”

    方從哲捻須微笑，說道：“張原之計也并非全不可取，增兵清河刻不容緩，清河一定要守住。”

    楊鎬心弦略松，應(yīng)道：“是，年前赴援的兵馬就要趕至清河，守住清河城對我?guī)茁反筌姷目偣ビ泻艽笠嫣帲蔂恐平ㄅ谋R。”

    方從哲點點頭：“皇帝用兵之心甚切，你會同兵部堂官與赴援諸將，在年前制訂出進軍的具體方案。”

    楊鎬道：“弟在野多年，軍中諸將大都不熟悉，只恐有令不行。”

    方從哲道：“這個你放心。皇帝既委你重任，必不讓你受人掣肘，我會向皇帝請求賜尚方寶劍以重你事權(quán)，總兵以下敢不聽命者，你可以軍法處之，不必事先奏聞。”

    楊鎬大喜，離座拜謝道：“楊鎬必殫精竭慮為國經(jīng)略遼東，不負賢兄厚望。”

    ……

    萬歷四十五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從薊門、宣、大、山西、山東、四川的明軍冒著嚴寒向京城、山海關(guān)一帶集結(jié)。臘月十二，新任山海關(guān)總兵杜松率一萬六千大軍抵達山海關(guān)，大軍入駐山海關(guān)，杜松自己率親衛(wèi)數(shù)十人星夜入京向兵部報到，并參見主帥楊鎬。楊鎬已獲賜尚方寶劍，臨陣可斬總兵以下將官，杜松向楊鎬慷慨陳詞愿為先鋒直搗敵巢，楊鎬知道杜松是一員猛將，嘉勉之，命其回山海關(guān)整頓軍馬聽候軍令——

    杜松在回山海關(guān)的前夜悄然拜訪了張原，隨同他來李閣老胡同的是穆敬巖和洪紀、洪信三人。穆敬巖已從試百戶升任正職六品百戶，再見女兒和外孫，穆敬巖自是欣喜，但穆真真卻是心有隱憂。她從張原那里得知遼東局勢兇險、建奴騎兵兇悍，她爹爹已是大明軍官，此番當然要追隨杜總兵出征，戰(zhàn)場上刀槍無情。爹爹生死難卜啊——

    穆敬巖卻不象女兒穆真真那樣憂慮，他與杜總兵一樣斗志昂揚。安慰穆真真說他定能獲勝而歸。

    與楊鎬的將信將疑不同，直爽勇悍的杜松對張原是心悅誠服，自三年前在江南貞豐里結(jié)識張原，張原對他說的話俱已應(yīng)驗，現(xiàn)在他已是山海關(guān)的總兵，即將開赴遼東與建奴交戰(zhàn)，他當然要再次請教張原，看他杜松能否立下大功？

    張原道：“杜將軍勇冠三軍，威名赫赫，建奴素聞將軍之名，必嚴防將軍所部，戰(zhàn)場風(fēng)云變幻，在下亦無有勝無敗的良策，但我要請杜將軍牢記‘六個字’——”

    杜松忙問：“是哪六個字，張狀元請講，杜松無有不遵。”

    張原道：“毋分兵、毋冒進——杜將軍切記，如此或能立功，否則尸骨難歸故鄉(xiāng)。”

    杜松惕然道：“建奴兵有這么厲害？”十年前他也是遼東總兵，那時的奴爾哈赤對大明還是臣服的。

    張原道：“不是我夸敵自貶，八旗軍征戰(zhàn)多年，戰(zhàn)力遠勝明軍，八旗軍集中，明軍松散，所以杜將軍切勿輕敵，與另幾路明軍盡量保持聯(lián)系，不要為爭頭功冒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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