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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一松訝異。

    涂勝元舔了舔嘴唇，道：“李國公，秦皇，嘿……”他眼神微動，道：“素來強勢英武之人，也總有些事情會膽怯吧，究竟是害怕見面，還是害怕提出要求被拒絕呢”

    “嘖嘖嘖。”

    “只恨不能在旁邊看看，一定很好下酒，可以編成一段故事說出去，定可以流傳百年。”

    石一松道：“老爺子你說什么”

    涂勝元砸了咂嘴，道：“什么都沒說，我只是說，當今這位秦皇陛下，當真欠債許多。”

    石一松道：“陛下富有四海，天下一國，欠何等債”

    涂勝元道：“人心人情。”

    石一松道：“人心”

    涂勝元帶著說書人們常有之微笑，愉悅道：

    “自古以來，唯一【情債】難解。”

    他看著天空，沙暴漸止，藍色天空遙遠，一道金色流光閃過，一只羽翼泛起淡金的鵬鳥猶如利劍一般鑿穿了天空，掠過大地，最后落到了西域國公府之中。

    在那曾俯瞰著天地的高樓上，一位身材欣長的女子負手而立，生得極俊美，眉心一點金紅色豎痕，兩鬢黑發(fā)垂落，眼底神色安靜，風華絕代。

    長孫無儔登上樓來，看著那女子背影，嘆了口氣，道：

    “國公。”

    李昭文微側(cè)眸，八重天的武功，讓她模樣看起來仍如數(shù)年前，頂尖武者，壽數(shù)頗長，武道傳說，壽可五百載之上，和當年相比，唯此氣度威儀，越是雍容。

    “給都城的信箋和禮物都帶去了嗎”

    長孫無儔回答道：“那些心有異想，想要鼓動邊塞裂土之輩，已傳首京城，以證邊塞無憂，只是，國公當真不去京城嗎”

    李昭文安靜，道：“我去做什么呢”

    長孫無儔無言。

    這位身量比起尋常男子還要高挑的女子平靜負手而立，一國國公之氣度，當代名將，混合著絕世之姿，形成一種迥異旁人的奇異魅力，眸子平淡安靜，疏離于自己，道：

    “我和他，亦是年少相知，討伐吐谷渾，定西南，破陳國，平突厥，戰(zhàn)場之上，唯我和他并肩，冒矢沖陣，情誼不可說不厚，可是，這世上，或許終是有先來后到。”

    “薛姑娘陪他年少，瑤光隨他江湖。”

    “而那時候的我，眼底是天下。”

    李昭文并指拈著鬢角黑發(fā)，忽而自嘲，道：

    “我和他的感情，終究不是純粹的男女之情罷，我是李昭文，也算是征伐天下之人，我生長在西域，征戰(zhàn)于西域，也當為天下鎮(zhèn)守在這里。”

    “我曾想過去帝國的京城，但是——”

    李昭文聲音頓住，身后泛起的淡淡流光里，金色的鳳凰振翅，神態(tài)華貴從容，讓李昭文的發(fā)絲映照些微金色，她眸子漸有睥睨神態(tài)，道：

    “但是，鳳凰，是不能夠在牢籠中的，西域這遼闊天下，才是我的歸宿。”

    “吾心悅?cè)辏鼝圻@天下。”

    “陛下他也該知道。”

    “在為天下和蒼生鎮(zhèn)守邊關(guān)，以及去皇宮中陪伴他，李昭文只會選擇前者。”

    李昭文仍舊還能微微笑著。

    只是這樣的笑卻終究帶著一絲絲落寞。

    似是看見看著年少自己胸中的情愫，看著終究，也曾經(jīng)是少女的此身之過去，被如今成熟的政客，名將，為天下戍邊的國公所斬殺。

    能克制情感，才是成熟者，或許此生至此，不過只是年少相逢，彼此并肩，此心悅?cè)辏缓缶純蓜e，漸行漸遠，待得他年，道一句陛下，稱一句愛卿罷了。

    青史之中，如何見你，如何見我呢

    青史繁多，文字無數(shù)，幾多人可知我曾愛你。

    長孫無儔鬢角已有一絲白發(fā)：

    “這就是您不去京城的理由嗎”

    李昭文道：“不。”

    長孫無儔愣住，道：“那您為何三年不去……”

    李昭文側(cè)身看著西域的天下，眸子里想到的，是年少的時候和李觀一在江南的船上打鬧著，然后齊齊歡笑的畫面，端著茶盞，平淡道：

    “我怕去了，我就沒有勇氣再離開了。”

    “還是不要去了。”

    長孫無儔無言。

    李昭文呼出一口氣，忽轉(zhuǎn)眸，‘戲謔’笑道：“卿往日聽聞我和陛下之事，往往以手撫胸，做胃痛狀，今日為何不如此作態(tài)耶”

    長孫無儔道：“概因臣有一藥可解。”

    李昭文道：“哦”

    長孫無儔從懷中取出一卷卷軸，雙手捧著，踏前三步：

    “陛下敕令，親出京城，率衛(wèi)士巡游西域。”

    “不日將來！”

    李昭文手中杯盞不覺落地。

    【太平三年春，帝巡西域，太史官相隨。】

    ———《史傳本紀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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