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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 第八章 薩爾滸-《明朝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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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戰】

    努爾哈赤是一位偉大的軍事家,至少我是這樣認為。

    作為一名沒有進過私塾,沒有上過軍校,沒有受過系統軍事訓練的游牧民族首領,努爾哈赤懂得什么是戰爭,也懂得如何贏得戰爭。

    他的戰役指揮水平,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在撫順、清河以及之后一系列戰役中,他表現出了驚人的軍事天賦,無論是判斷對方動向,選擇戰機、還是玩陰耍詐,都可謂是無懈可擊。

    毫無疑問,他是這個時代最杰出的軍事將領——在那兩個人尚未出現之前。

    但對明朝而言,這位十分優秀的軍事家,只是一名十分惡劣的強盜。不僅惡劣,而且殘忍。

    清河、撫順戰役結束后,搶夠殺完的努爾哈赤非但沒有歉意,不打收條,還做了一件極其無恥的事情。

    他挑選了三百名當地平民,在撫順關前,殺死了二百九十九人,只留下了一個。

    他割下了這個人的耳朵,并讓他帶回一封信,以說明自己無端殺戮的理由:

    “如果認為我做的不對,就約定時間作戰!如果認為我做得對,你就送金銀布帛吧,可以息事寧人!”

    綁匪見得多了,但先撕票再勒索的綁匪,倒還真是第一次見。

    明朝不是南宋,沒有送禮的習慣。他們的方針,向來是不向劫匪妥協,何況是撕了肉票的劫匪。既然要打,那咱就打真格的。

    萬歷四十七年(1619)三月,經過長時間的準備,明軍集結完畢,向赫圖阿拉發起進攻。

    明軍共分東、西、南、北四路,由四位總兵率領,統帥及進攻路線如下:

    東路指揮劉綎,自朝鮮進攻。

    西路指揮官杜松,自撫順進攻。

    北路指揮官馬林,自開原進攻。

    南路指揮官李如柏,自清河進攻。

    進攻的目標只有一個,赫圖阿拉。

    以上四路明軍,共計十二萬人,系由各地抽調而來,而這四位指揮官,也都大有來頭。

    李如柏的身份最高,他是李成梁的兒子,李如松的弟弟,但水平最低,你要說他不會打仗,比較冤枉,你要說他很會打仗,比較扯淡。

    馬林的父親,是馬芳,這個人之前沒提過,但很厲害,厲害到他的兒子馬林,本來是個文人,都當上了總兵。至于馬先生的作戰水平,相信你已經清楚。

    這兩路的基本情況如此,就指揮官來看,實在沒什么戲。

    但另外兩路,就完全不同了。

    東路指揮官劉綎,也是老熟人了。使六十多斤的大刀,還“輪轉如飛”,先打日本,后掃西南,“萬歷三大征”打了兩大征,讓他指揮東路,可謂志在必得。

    但四路軍中,最大的主力卻并不是東路,最猛的將領也并不是劉綎。這兩大殊榮,都屬于西路軍,以及它的指揮官,杜松。

    杜松,陜西榆林人,原任陜西參將,外號杜太師。

    前面提過,太師是朝廷的正一品職稱,拿到這個頭銜的,很少很少,除了張居正外,其他獲得者一般都是死人、追認。

    但杜將軍得到的這個頭銜,確確實實是別人封的,只不過……不是朝廷。

    他在鎮守邊界的時候,經常主動出擊蒙古,極其生猛,前后共計百余戰,無一敗績。蒙古人被他打怕了,求饒又沒用,聽說明朝官員中太師最大,所以就叫他太師。

    而杜將軍不但勇猛過人,長相也過人,因為他常年沖鋒肉搏,所以身上臉上到處都是傷疤,面目極其猙獰,據說讓人看著就不住地打哆嗦。

    但這位劉綎都甘拜下風的猛人,這次前來上任,居然是帶著鐐銬來的,因為在不久之前,他剛犯了錯誤。

    杜松雖然很猛,卻有個毛病:小心眼。

    所謂小心眼,一般是生氣跟別人過不去,可是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杜松先生小心眼,總是跟自己過不去。

    比如之前,他曾經跟人吵架,以武將的脾氣,大不了一氣之下動家伙砍人,可是杜兄一氣之下,竟然出家當和尚了。

    這實在是個奇怪的事,讓人怎么都想不明白,可還沒等別人想明白,杜松就想明白了,于是又還俗,繼續干他的殺人事業。

    后來他升了官,到遼東當上了總兵,可是官升了,脾氣一點沒改,上陣打仗吃了虧(不算敗仗),換了別人,無非寫了檢討,下次再來。

    可這位兄弟不知那根筋不對,竟然要自殺,好歹被人攔住還是不消停,一把火把軍需庫給燒了,論罪被趕回了家,這一次是重返故里。

    雖說過了這么多年,經歷了這么多事,但他的同事們驚奇地發現,這人一點沒改,剛到沈陽(明軍總營)報到,就開始咋呼:

    “我這次來,就是活捉努爾哈赤的,你們誰都別跟我搶!”

    又不是什么好事,誰跟你搶?

    事實也證明,這個光榮任務,沒人跟他搶,連劉綎都不敢,于是最精銳的西路軍,就成為了他的部屬。

    以上四路明軍,共計十二萬人,大致情況也就是這樣,大明人多,林子太大,什么人都有,什么鳥都飛,混人、文人、猛人,一應俱全。

    說漏了,還有個鳥人——遼東經略楊鎬。

    楊鎬,是一個出過場的人,說實話,我不太想讓這人再出來,但可惜的是,我不是導演,沒有換演員的權力。

    作為一個無奈的旁觀者,看著它的開幕和結束,除了嘆息,只有嘆息。

    參戰明軍由全國七省及朝鮮、葉赫部組成,并抽調得力將領指揮。

    全軍共十二萬人,號稱四十七萬,這是自土木堡之變以來,明朝最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要成事,需要十二萬人,但要壞事,一個人就夠了。

    從這個角度講,楊鎬應該算是個很有成就的人。

    自從朝鮮戰敗后,楊鎬很是消停了一陣。但這個人雖不會搞軍事,卻會搞關系,加上他本人還比較老實,二十年后,又當上了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右都御史。此外,他還加入了組織——浙黨。

    當時的朝廷首輔,是浙黨的鐵桿方從哲,浙黨的首輔,自然要用浙黨的將領,于是這個光榮的任務,就落在了楊鎬的身上。

    雖然后來許多東林黨拿楊鎬說事,攻擊方從哲,但公正地講,在這件事上,方先生也是個冤大頭。

    我查了一下,楊鎬兄的出生年月日不詳,但他是萬歷八年(1580)

    的進士,考慮到他的智商和表現,二十歲之前考中的可能性實在很小,三十而立、四十不惑都是有可能的。

    如此算來,萬歷四十七年(1619)的時候,楊大爺至少也有六十多了。在當時的武將中,資歷老、打過仗的,估計也就他了。

    方首輔沒有選擇的余地。

    所以,這場戰爭的結局,也沒有選擇的余地。

    萬歷四十七年(1619)二月二十一日,楊鎬坐鎮沈陽,宣布出兵。

    下令后不久,回報:

    今天下大雨,走不了。

    走不了,那就休息吧。

    這一休息就是四天,二月二十五日,楊鎬說,今天出兵。

    下令后不久,又回報:

    遼東地區降雪,行軍道路泥濘,請求延后。

    幾十年來,楊鎬先生雖說打仗是不太行,做人倒還行,很少跟人紅臉,對于合理化建議,他也比較接受,既然下大雨延期他能接受,下大雪延期,似乎也沒什么問題。

    在這個世界上,好人不怕,壞人也不怕,就怕時好時壞、無端抽風的人。

    楊鎬偏偏就是個抽風的人,不知是那根筋有問題,突然發火了:

    “國家養士,只為今日,若臨機推阻,軍法從事!”

    完事還把尚方寶劍掛在門外,那意思是,誰敢再說話,來一個干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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