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十九章 決掘(10)-《官莊詭事》
ps:在三個人六只眼跟前,娃娃原本閉著的兩只眼,睜開了一條縫兒,有些水一樣的東西從里頭細細得流了出來。陳板凳說著該不是在流淚吧,這玩意是個活的?
這頭潤成醒過來給家人說了自己在洞里的事之后,一群人斷了半天,加上二平師父給說的,大家覺見這弓家院子底下的東西應該就是那些過去來過官莊的人留下的。潤成醒過來了,臭小的腿也沒事了,秦家人也不想在惹是生非,商議著把那個圪洞填上拉倒算了。潤成覺得也是,凡事不招惹到自己身上的時候,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沒有開始張羅填圪洞,有人發(fā)現(xiàn)陳板凳不見了。潤成覺得日怪,這人都不是小娃娃的人了,不至于他走的時候不跟秦家人打招呼吧。寶成立馬就想到了肉胖子到了那兒,那老小子肯定是放不下圪洞里發(fā)現(xiàn)的那個娃娃。
總不能把陳板凳活埋在圪洞里吧,潤成跟寶成趕緊到里頭尋。到了發(fā)現(xiàn)娃娃該在的地處,卻沒有發(fā)現(xiàn)娃娃,陳板凳也沒有。叫喚幾聲,圪洞里只能傳過來回聲,可是沒有人應聲,又成了尋人。寶成罵了幾句,可還是得尋胖子。
肉胖子胳膊窩里夾著尋到的娃娃,卻尋不到了回去的道兒。這還不是最主要的,他感覺自己腦子里暈暈乎乎的,腳底下不知道深淺的一個勁兒往前走。那個娃娃像是長在了胳膊底下,好幾回陳板凳想從這邊換到另外一邊,手都不聽使喚。沉甸甸的就在這邊的胳膊底下。把條胳膊受的酸麻酸麻的。他跟潤成寶成根本就不在一條道兒上,那兩兄弟自然也就尋不到他。
在里頭時間過了不少。還是沒有尋到這個古董販子,潤成不敢再待下去。他叫寶成先上去,寶成不愿意,最后把潤成也拽了上去。填上吧,里頭有個人,不填上吧,里頭指定是沒有什么好的。潤成想想,還是上頭支好椽子,蓋上些干草,好歹給陳板凳留著這個出口。可就是不知道他最后還能不能上來。寶成給了二哥一個說法,興許這個老小子早就離開官莊了,難不成他還圪夾著娃娃上來等著秦家人跟他分?想想,這倒也是,陳板凳就是有這么個毛病。唉,做買賣的不都是差不都的嗎。
回到家里,潤成還是心思不寧,老是覺見這圪洞里有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天就陰了過來,很快還下起雨來。起初人們都沒有在意。下著下著越來越大了,寶成從上院下來的時候,就十來步道兒,衣裳就全濕透了。寶成給二哥說。這么大的雨,估摸著下完之后有段工夫沒法走車,這倒是也好。還能在官莊家里多待幾天。在唰唰的雨聲里,隔壁轟隆隆的聲音傳過來。潤成睡在炕上,閉著眼睛問寶成。這還打上雷來了?寶成對著門口坐著,叼著根煙說,看樣子是連陰雨了,哪兒來的雷?聽說完這個沒有忽眨眼的工夫,潤成一下就從炕上起來,鞋都沒有顧上穿,冒著雨沖出去了。寶成心說這是又怎么了,緊跟著又出去了,嘴里說著這雨大的。
潤成風一樣沖進了弓家的院子,他看到的跟自己剛剛想見的一模一樣。弓家的東房塌了,那么高大的一間房子,這個時候就成了一圪堆磚頭瓦塊椽子和攪在一搭的泥水鉻渣。哪兒還能看見那個圪洞,潤成拍著大腿說,這下完了,他趕緊往開扒拉這些泥水,可是那么大一圪堆,哪兒能扒拉完,寶成進來后,拽起了身上都是泥水的二哥。兩人在院子里吵吵起來,把個外頭路過的人給引了進來。這個后生比寶成他們小些,進來之后問起潤成哥你們干什么。寶成說沒事,隨口問起這人怎么大下雨的還出來。后生說本來是出去到后山溝里看莊稼的,雨下來的時候,走不急就淋成了這樣。后生往回走的時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回來跟潤成說,哥,后山有棵樹上不知道個什么,我也沒看機明,也害怕沒敢過去。不下雨了要不你過去看看?我總是覺見這個東西不是好東西,毛猴一樣一灘掛在樹上。還是樹的最頂上。
潤成沒有心思接后生的話茬,寶成應付走了后生。回到西房里,兩人悶著吃了幾根煙之后,院里沒有了雨聲,天上的云彩像是趕集一樣都朝著西邊走了,眼看著陽婆爺就要出來。寶成吐口痰,說這個死人老天爺,抽風呢,下雨晴天都這么快。潤成嘆口氣說,什么人什么命吧,老陳以前肯定不知道自己最后是要叫活埋在官莊的一個圪洞里。寶成說是不是這小子是個土命,最后死就得這么個死法。潤成不叫寶成胡說,怎么著也是個熟人。等稍微干些就扒開圪洞,接著尋尋吧。
寶成想起了那個后生說的,問起二哥樹上能出現(xiàn)什么。潤成說他也不知道,也沒看見的不好斷。寶成說我到場上,站得高些就能看見吧。說著也不顧外頭還很泥就走了,沒多少工夫上氣不接下氣回來跟潤成說,后頭溝里有個人。潤成說你三四十歲的人了,怎么就每個大人樣兒?寶成說哥我看著那上頭的人像是陳板凳。這么一說鬧蒙了潤成,陳板凳怎么能到了后山嘛?不管是不是,都得去看看。兩人在泥里深一腳淺一腳得站在了后山的邊邊上,遠遠看過去,溝里那根歪脖子刺槐的最頂上,真的黑乎乎有團什么東西。細看,是一個人抱著樹枝,隨著小風在那兒搖來晃去。頂上的枝條都是細細的,這個晃法,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跌下來。潤成拽著坡上的草,慢慢得下到了半山腰上,離得槐樹稍微近了些。再看自己心里叫了好幾聲老天爺,真的是個人,還真就是肉胖子陳板凳。這都什么時候了,這家伙胳膊窩里還有那個寶成說的娃娃。像是個棒槌一樣抱著樹枝不下來。
估摸一下,這樹頂上到底下少說也有二十來米。要是跌下來,摔不死他陳板凳也得癱瘓了。得想法把他鬧下來。可是也得叫見他。兩人從底下叫了幾聲,陳板凳像是在上頭睡著了,就是不答應。寶成拾起疙瘩石頭,扔上去好幾回也沒有砸住。寶成說該不會這小子死在樹上了,怎么高怎么上去的。
這根老槐樹,潤成是知道的。小時候娃娃們搗蛋,到了槐花開的時候,到處撿好吃的樹上,從上頭擼回槐花來當吃食。可是猴四給他們說過。官莊的槐樹,哪根都能上,除了后山溝里的那根歪脖子老槐樹。娃娃們問為什么的時候,猴四眼一瞪,吭吭哧哧說了個,那根槐樹成精了。還說他放羊的時候,都繞開那個樹底下。說的挺嚇人,娃娃們也就都不敢去。再說了官莊的槐樹還是不少的,也沒必要到那么遠的地處。道兒也不好走啊。這眼下潤成兄弟兩就正好在槐樹底下,怎么也叫不醒那個抱住樹枝不下來的外鄉(xiāng)肉胖子。這救他下來吧,也沒法上去,上頭的枝條很多地方都沒有搟面杖粗。根本就撐不住兩人人。上頭有個肉胖子,斤秤就很厲害了。
溝里的風轉(zhuǎn)圈的掛起來,大了。潤成說不好。胖子非得叫刮下來。他開始準備上樹,想的是到胖子跟前。用樹枝夠著胖子叫他機明過來,自己從上頭下來。一股風過去。潤成還在槐樹的第一個樹杈上時,背后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就帶著斷了的樹枝下來了。寶成也沒叫喚出聲音來,人就落地了。順著下過雨滑溜溜的草地,陳板凳打著滾往溝里的最深處滾了下去。寶成要攆,潤成說慢著些,既然已經(jīng)落地了,好跟壞也就便已了。這溝里的草坡上高低不平的厲害,不要再把活人腿腳給鬧壞。
哥兩人到了溝里,在齊腰深的草皮里尋到了哎呀哎呀叫媽的陳板凳。這家伙團成一團,就在快要到溝里那個井臺的草里。這叫寶成想起來,笑話了他一下,你運氣還挺好,這要是瞄的準些,沒準還能滾進井里頭。可是不對,你肉太多,緊扣小肯定就卡住了。潤成叫寶成不要耍嘴了,兩人抬起了陳板凳,把胖子擱在了沒什么泥的井臺上。叫胖子活動了下自己的胳膊腿兒,都沒什么問題,腦子也不暈。就是臉上身上都是刺槐的刺兒,這刺兒比當年進成身上扎進去的酸棗刺兒要粗壯的多,順著扎進去的口子,血也就出來了。臉上花花點點的,叫人總是想笑話他。緩了一頓,兩人輪流背著陳板凳,帶著那個沉甸甸的娃娃回到家里。
給陳板凳往出夾刺兒的時候,聽胖子說了自己怎么上的樹。他說自己當時下了圪洞,很快就尋到了自己的娃娃。這個時候?qū)毘纱驍嗔怂恼f話,問他什么叫他的娃娃。胖子說自己說錯了,是大家的。潤成不叫寶成打岔,胖子接著說起自己圪夾著娃娃,可是怎么也尋不到回來的道兒,感覺進來的時候,也沒走多遠,可就是尋不著。寶成說你剛剛在我脊背上路過弓家的院子,沒看見東房都塌倒了嗎?你就是尋著道兒,說不定回來的時候也叫堵死在里頭了。
胖子說自己尋不到原先的道兒,可是腳底下沒有停住。一直往前走。走了挺長工夫之后,看見前頭有個上坡,道兒開始變細了。坡度也挺大,有時還得手腳并用才能上去。開始胖子還操心胳膊窩里的娃娃不要給跌了,可是好幾回兩只胳膊張開之后,娃娃都沒有跌下來。最后道兒沒了,陳板凳想回頭走,才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就到了根樹上,細條條的枝條,隨著風亂動。嚇得陳板凳動也不敢動,手死死抓住枝條氣都不敢出。寶成問你那個時候腦子不糊嗎?聽見我們叫喚你了沒有。胖子說他聽到了,可是氣都不敢大出,哪兒敢說話。他腦子里一直想著自己怎么下去的時候,風打起來,接著他就砸斷了很多枝條落到了草地里一道兒打滾下去了。
敢情這胖子當時腦子沒糊,就是膽子小。寶成笑話他半天,接過潤成手里的鑷子給胖子夾刺出來。陳板凳說自己年輕時膽子也不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了年紀膽子還越來越小了。他想想大概是因為自己看透了,有錢了就要留著命花,要不都是沒用的。說著他嘿嘿笑著說自己在縣里尋到了個相好的,等著這趟回到縣里,尋個日子就完婚,好好整治個院子,還叫潤成他們到時候去喝酒。潤成說你不會尋了個寡婦吧,要不就是離婚的,要不人家誰跟你。陳板凳一邊叫寶成手上慢些,一邊說絕對是小妮子。潤成不信,你都能當小妮妮的爹了,誰跟你?陳板凳說那架不住我老陳手里有大團結(jié)啊。
說著閑話,陳板凳身上留下大大小小幾十個黑窟之后,刺兒都拔了出來。胖子說自己好不容易養(yǎng)出來的血就白白留在了官莊,灌溉了官莊的草木,可惜的不得了。顧不上身上的疼痛,陳板凳端起娃娃放在了桌上,娃娃身上不光有泥水,還沾上了草葉子。稍微擦抹干凈之后,放在那兒,三個人圍著看起來。這個娃娃也就是一尺來高。兩只眼還閉著,就余下兩條縫兒。臉圓鼓鼓的,看著還不賴。嘴角朝著上翹起,大概是在笑,閉著眼笑。看著應該是挺喜慶,可是誰也不敢信這是個喜興東西。在地底下埋著的東西怎么能成了喜興的?陳板凳走南闖北是聽過墓子里陪葬的東西都有什么的,潤成也在書上看見過的說法。
三個人看了又看,發(fā)現(xiàn)這娃娃的顏色發(fā)生了變化。開頭是金燦燦的。雖說不像是金子的顏色,可是看上去不別扭。眼下娃娃的顏色開始變成鐵灰色,先是有些地處變化,后來整個娃娃都成了這個顏色。要是拋開他的形狀不說,這個鐵廠里的鐵錠沒什么兩樣。陳板凳說我辛苦半天就鬧上來個鐵疙瘩,要不給你家里娃娃留下當耍貨(也就是玩具)吧,說完之后招來了寶成的一個白眼,胖子才想起來這不大合適。潤成用手掂量一下娃娃,說這個重量不像是鐵東西,比鐵重的多。陳板凳說對對對,我在圪洞里也覺見了。可是不是鐵,是什么?寶成說這你就不懂了,比鐵重的東西多了,有的比金子還值錢。聽說了這個,陳板凳從潤成手里接過娃娃,開始上下仔細看起來。
他看著看著,手指頭上感覺濕濕的,心里覺得日怪起來,不是剛剛擦抹過了嗎?上頭怎么還有水?胖子把娃娃擱在了桌上,尋疙瘩爛布準備再給擦擦,到了跟前,卻叫喚起來,叫潤成他們過來看。在三個人六只眼跟前,娃娃原本閉著的兩只眼,睜開了一條縫兒,有些水一樣的東西從里頭細細得流了出來。陳板凳說著該不是在流淚吧,這玩意是個活的?(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