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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四 任君用恣樂深閨 楊大尉戲宮館客-《二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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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曰:

    黄金用盡教歌舞,留與他人樂少年。

    此語只傷身后事,豈知現報在生前!

    且說世間富貴人家,沒一個不廣蓄姬妾。自道是左擁燕姬,右擁趙女,嬌艷盈前,歌舞成隊,乃人生得意之事。豈知男女大欲,彼此一般?一人精力要周旋幾個女子,便已不得相當。況富貴之人,必是中年上下,取的姬妄,必是花枝也似一般的后生。枕席之事,三分四路,怎能勾滿得他們的意,盡得他們的興?所以滿閨中不是怨氣,便是丑聲。總有家法極嚴的,鐵壁銅墻,提鈴喝號,防得一個水泄不通,也只禁得他們的身,禁不得他們的心。略有空隙就思量弄一場把戲,那有情趣到你身上來?只把做一個厭物看承而已,似此有何好处?費了錢財,用了心機,單買得這些人的憎嫌。試看紅拂離了越公之宅,紅綃逃了勛臣之家,此等之事不一而足。可見生前己如此了,何況一朝身死,樹倒猢猻散,殘花嫩蕊,盡多零落于他人之手。要那做得關盼盼的,千中沒有一人。這又是身后之事,管中得許多,不足慨嘆了。爭奈富貴之人,只顧眼前,以為極樂。小子在旁看的,正替你擔著愁布袋哩!

    宋朝有個京師士人,出游歸來,天色將晚。經過一個人家后苑,墻缺处,苦不甚高,看來象個跳得进的。此時士人帶著酒興,一躍而過。只見里面是一所大花園子,好不空闊。四周一望,花術叢茂,路徑交雜,想來煞有好看。一團高興,隨著石砌階路轉彎抹角,漸走漸深。悄不見一個人,只管踱的进去,看之不足。天色有些黑下來了,思量走回,一時忘了來路。正在追憶尋索,忽地望見紅紗燈籠遠遠而來。想道:“必有貴家人到。”心下慌忙,一發尋不出原路來了。恐怕撞見不便,思量躲過。看見道左有一小亭,亭前大湖石畔有疊成的一個石洞,洞口有一片小氈遮著。想道:“躲在這里頭去,外面人不見,權可遮掩過了,豈不甚妙?”忙將這片小氈揭將開來,正要藏身进去,猛可里一個人在洞里鉆將出來,那一驚可也不小。士人看那人時,是一個美貌少年,不知為何先伏在這里頭。忽見士人揭開來,只道抄他跟腳的,也自老大吃驚,急忙奔竄,不知去向了。士人道:“慚愧!且讓我躲一躲著。”于是吞聲忍氣,蹲伏在內,只道必無人見。

    豈知事不可料,冤家路窄,那一盞紅紗燈籠偏生生地向那亭子上來。士人洞中是暗处,覷出去看那燈亮处較明,乃是十來個少年婦人,靚妝麗服,一個個妖冶舉止,風骚动人。士人正看得动火,不匡那一伙人一窩峰的多搶到石洞口,眾手齊來揭氈。看見士人面貌生疏,俱各失驚道:“怎的不是那一個了?”面面廝覷,沒做理會。一個年紀略老成些的婦人,奪將紗燈在手,提過來把士人仔細一照,道:“就這個也好。”隨將纖手拽著士人的手,一把挽將出來。士人不敢聲問,料道沒甚么歹处,软软隨他同走。引到洞房曲室,只見酒肴并列,眾美爭先,六博爭雄,交杯換盞,以至搂肩交頸,揾臉接唇,無所不至。幾杯酒下肚,一個個多興熱如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推士人在床上了,齊攢入帳中。脱裤的脱裤,抱腰的抱腰。不知怎的一個轮法,排頭弄將過來。士人精泄,就有替他品咂的、摸弄的,不由他不再舉。幸喜得士人是后生,還放得兩枝連珠箭,卻也無休無歇,隨你鐵鑄的,也怎有那樣本事?廝炒得不耐煩,直到五鼓,方才一個個逐漸散去。士人早已弄得骨软筋麻,肢体無力,行走不动了。那一個老成些的婦人,將一個大擔箱放士人在內,叫了兩三個丫鬟杠抬了。到了墻外,把擔箱傾了士人出來,急把門閉上了,自进去了。

    此時天色將明,士人恐怕有人看見,惹出是非來,沒奈何強打精神,一步一步挨了回來,不敢與人說知。過了幾日,身体健旺,才到舊所旁邊打聽缺墻內是何处?聽得人說是察太師家的花園,士人伸了舌頭出來,一時缩不进去,擔了一把汗,再不敢打從那里走過了。

    看官,你想當時這察京太師,何等威勢,何等法令!有此一班兒姬妄,不知老頭子在那里昏寐中,眼睛背后任憑他們這等胡弄。約下了一個驚去了,又換了一個,恣行淫樂,如同無人。太師那里拘管得來?也只為多蓄姬妻,所以有只等丑事。同時稱高、童、楊,察四大奸臣,與察大師差不多權勢的楊戩大尉,也有這樣一件事,后來敗露,妝出許多笑枘來,看官不厭,聽小子試道其詳。

    滿前嬌麗恣淫荒,雨露誰曾得飽嘗?

    自有阳合成樂地,行云何必定襄王?

    話說宋時楊戩大尉,恃權怙寵,靡所不為,聲色之奉,姬妄之多,一時自察大師而下,罕有其比。一日,大尉要到鄭州上家,攜帶了家小同行,是上前的幾位夫人與各房隨使的養娘侍婢,多跟的西去。余外有年紀過時了些的與年幼未諳承奉的,又身子嬌怯怕歷風霜的,月信方行轎馬不便的,剩下不去。合著養娘侍婢們,也還共有五六十人留在宅中。太尉心性猜忌,防閑紧嚴。中門以外直至大門盡皆鎖閉,添上朱筆封條,不通出入。惟有中門內前廊壁間挖一孔,裝上轉轮盤,在外邊傳將食物进去。一個年老院奴姓李的在外監守,晚間督人巡更,鳴鑼敲梆,通夕不歇,外邊人不敢正眼覷視他。內宅中留不下去的,有幾位箸遮出色,乃大尉寵幸有名的姬妻,一個叫得瑤月夫人,一個叫得筑玉夫人,一個叫得宜笑姐,一個叫得餐花姨姨,同著一班兒侍女,關在里面。日長夜永,無事得做,無非是抹骨牌,斗百草,戲秋千,蹴氣球,消遣過日。然意味有限,那里當得什么興趣?況日間將就扯拽過了,晚間寂寞,何以支吾?這個筑玉夫人原是長安玉工之妻,資性聰明,儀客美艷,私下也通些門路,京師傳有盛名。楊大尉偶得瞥見,用勢奪來,十分寵爱,立為第七位夫人,呼名筑玉,靚妝標致,如玉琢成一般的人,也就暗帶著本來之意。他在女伴中伶俐異常,妖淫無賽,太尉在家之時,尚兀自思量背地里溜將個把少年进來取樂。今見大尉不在,鎮日空閑,清清鎖閉著,怎叫他不妄想起來?

    太尉有一個館客,姓任,表字君用。原是個讀書不就的少年子弟,寫得一筆好字,也代做得些書啟簡札之類,模樣俊秀,年紀未上三十歲。總角之時,多曾與太尉后庭取樂過來,極善恢諧幫襯,又加心性熨貼,所以太尉喜歡他,留在館中作陪客。太尉鄭州去,因是途中姬妾過多,轎馬上下之处,恐有不便,故留在家間外舍不去。任生有個相好朋友叫做方務德,是從幼同窗,平時但是府中得暇,便去找他閑話飲酒。此時太尉不在家,任生一發身畔無事,日里只去拉他各处行走,晚間或同宿娼家,或獨歸書館,不在話下。

    且說筑玉夫人晚間寂守不過,有個最知心的侍婢叫做如霞,喚來床上做一頭睡著,與他說些淫欲之事,消遣悶懷。說得高興,取出行淫的假具,教他縛在腰間權當男子行事。如霞依言而做,夫人也自哼哼卿卿,將腰往上亂聳亂顛,如霞弄到興頭上,問夫人道:“可比得男子滋味么?”夫人道:“只好略取解饞,成得什么正經?若是真男子滋味,豈止如此?”如霞道:“真男子如此直錢,可惜府中到閑著一個在外舍。”夫人道:“不是任君用么?”如霞道:“正是。”夫人道:“這是太尉相公最親爱的客人,且是好個人物,我們在里頭窺見他常自火动的。”如霞道:“這個人若設法得他进來,豈不妙哉!”夫人道:“果然此人閑著,只是墻垣高峻,豈能飛人?”如霞道:“只好說耍,自然进來不得。”夫人道:“待我心生一計,定要取他进來。”如霞道:“后花園墻下便是外舍書房,我們明日早起,到后花園相相地頭,夫人怎生設下好計弄进來,大家受用一番。”夫人笑道:“我未曾到手,你便思想分用了。”如霞道:“夫人不要獨吃自疴,我們也大家有興,好做幫手。”夫人笑道:“是是。”一夜無話。

    到得天明,梳洗已畢,夫人與如霞開了后花園門去摘花戴,就便去相地頭。行至秋千架邊,只見絨索高懸,夫人看了,笑一笑道:“此件便有用他处了。”又見修樹梯子倚在太湖石畔,夫人叫如霞道:“你看你看,有此二物,豈怕內外隔墻?”如霞道:“計將安出?”夫人道:“且到那對外廂的墻邊,再看個明白,方有道理。”如霞領著夫人到兩株梧桐樹邊,指著道:“此处正是外書舍書房,任君用見今獨居在內了。”夫人仔細相了一相,又想了一想,道:“今晚端的只在此处取他进來,一會,不為難也。”如霞道:“卻怎么?”夫人道:“我與你悄地把梯子拿將來,倚在梧桐樹旁,你走上梯子,再在枝干上踏上去兩層,即可以招呼得外廂聽見了。”如霞道:“這邊上去不難,要外廂聽見也不打紧,如何得他上來?”夫人道:“我將幾片木板,用秋千索縛住兩頭,隔一尺多縛一片板,收將起來只是一捆,撒將直來便似梯子一般。如與外邊約得停當了,便從梯子走到梧桐枝上去,把索頭扎紧在丫叉老干,生了根。然后將板索多拋向墻外掛下去,分明是張软梯,隨你再多幾個也次第上得來,何況一人乎?”如霞道:“妙哉!妙哉!事不宜遲,且如法做起來試試看。”笑嘻嘻且向房中取出十來塊小木板,遞與夫人。夫人叫解將秋千索來,親自扎縛得坚牢了,對如霞道:“你且將梯兒倚好,走上梯去望外邊一望,看可通得個消息出去?倘遇不見人,就把這法兒先墜你下去,約他一約也好,如霞依言,將梯兒靠穩,身子小巧利便,一轂碌溜上枝頭。望外邊書舍一看,也是合當有事,恰恰任君用同方務德外邊游耍過了夜,方才轉來,正要进房。墻里如霞笑指道:“兀的不是任先生?”任君用聽得墻頭上笑聲,抬頭一看,卻見是個雙鬟女子指著他說話,認得是宅中如霞。他本是少年的人,如何禁架得定?便問道:“姐姐說小生甚么?”如霞是有心招風攬火的,答道:“先生這早在外邊回來,莫非昨晚在那处行走么?”任君用道:“小生獨处難捱,怪不得要在外邊走走。”如霞道:“你看我墻內那個不是獨处的?你何不到里面走走,便大家不獨了?”任君用道:“我不生得雙翅,飛不进來。”如霞道:“你果要进來,我有法兒,不消飛得。”任君用向墻上唱一個肥喏道:“多謝姐姐,速教妙方。”如霞道:“待稟過了夫人,晚上伺候消息。”說罷了,溜下樹來。任君用聽得明白,不勝蹊幸道:“不知是那一位夫人,小生有此緣分,卻如何能进得去?且到晚上看消息則個。”一面只望著日頭下去。正是無端三足烏,團圓光皎灼。

    安得后羿弓,射此一轮落!

    不說任君用巴天晚,且說筑玉夫人在下邊看見如霞和墻外講話,一句句多聽得的。不待如霞回覆,各自心照,笑嘻嘻的且回房中。如霞道:“今晚管不寂寞了。”夫人道:“萬一后生家膽怯,不敢进來,這樣事也是有的。”如霞道:“他方才恨不得立地飛了进來。聽得說有個妙法,他肥喏就唱不迭,豈有膽怯之理?只準備今宵取樂便了。”筑玉夫人暗暗歡喜。

    床上添鋪異錦,爐中滿熱名香。棒松抽果貯教嘗,美酒佳茗頓放。久作阱中猿馬,今思野外鴛鴛。安排芳餌釣檀郎,百計圖他歡暢。((詞寄《西江月》。

    是日將晚,夫人喚如霞同到園中。走到梯邊,如霞仍前從梯子溜在梧桐枝去,對著墻外大聲咳嗽。外面任君用看見天黑下來,正在那里探頭探腦,伺候聲響。忽聞有人咳嗽,仰面瞧处,正是如霞在樹枝高頭站著,忙道:“好姐姐望穿我眼也。快用妙法,等我进來!”如霞道:“你在此等著,就來接你。”急下梯來對夫人道:“那人等久哩!”夫人道:“快放他进來!”如霞即取早間扎縛停當的索子,搿在腋下,望梯上便走,到樹枝上牢系兩頭。如霞口中叫聲道:“著!”把木板繩索向墻外一撒,那索子早已掛了下去。任君用外邊凝望处,見一件物事拋將出來,卻是一條软梯索子,喜得打跌。將腳試端,且是結得牢實,料道可登。端著木板,雙手吊索,一步一步吊上墻來。如霞看見,急跑下來道:“來了!來了!”夫人覺得有些害羞,走退一段路,在太湖石畔坐著等候。

    任君用跳過了墻,急從梯子跳下。一見如霞,向前雙手抱住道:“姐姐恩人,快活殺小生也!”如霞啐一聲道:“好不識羞的,不要饞臉,且去前面見夫人。”任君用道:“是那一位夫人?”如霞道:“是第七位筑玉夫人。”任君用道:

    “可正是京師極有名標致的么?”如霞道:“不是他還有那個?”任君用道“小生怎敢就去見他?”如霞道:“是他想著你,用見識教你进來的,你怕怎地?”任君用道:“果然如此,小生何以克當?”如霞道:“不要虛謙遜,造化著你罷了,切莫忘了我引見的。”任君用道:“小生以身相謝,不敢有忘。”一頭說話,已走到夫人面前。如霞拋聲道:“任先生已請到了。”任君用滿臉堆下笑來,深深拜揖道:“小生下界凡夫,敢望與仙子相近?今蒙夫人垂盼,不知是那世里積下的福!”夫人道:“妾处深閨,常因太尉晏會,窺見先生豐采,渴慕已久。今太尉不在,閨中空閑,特邀先生一敘,倘不棄嫌,妾之幸也。”任君用道:

    “夫人抬舉,敢不執鞭墜鐙?只是他日太尉知道,罪犯非同小可。”夫人道:“太尉昏昏的,那里有許多背后眼?況如此进來,無人知覺。先生不必疑慮,且到房中去來。”夫人叫如霞在前引路,一只手挽著任君用同行。任君用到此魂靈已飛在天外,那里還顧甚么利害?隨著夫人輕手輕腳竟到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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