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詩曰: 白云山,紅葉樹,閱盡興亡,一似朝還暮。多少夕阳芳草渡,潮落潮生,還送人來去。 阮公途,楊子路,九折羊腸,曾把車轮誤。記得寒芫嘶馬处,翠官銀箏,夜夜歌樓曙。 右調(diào)《蘇幕遮》 話說陳敬濟,過了兩日,到第三日,卻是五月二十日他的生日,后廳整置酒肴,與他上壽,合家歡樂了一日。次日早辰,敬濟說:“我一向不曾往河下去,今日沒事,去走一遭,一者和主管算帳,二來就避炎暑,走走便回。”春梅分付:“你去坐一乘轎子,少要勞碌。”交兩個軍牢抬著轎子,小姜兒跟隨,徑往河下在酒樓店中來。 一路無詞,午后時分到了,下轎进入里面。兩個主管齊來參見,說:“官人貴体好些?”敬濟道:“生受二位伙計掛心。”他一心只在韓爱姐身上,坐了一回便起身,分付主管:“查下帳目,等我來算。”就轉(zhuǎn)身到后邊。八老又早迎見,報與王六兒夫婦。韓爱姐正在樓上,憑欄盼望,揮毫作詩遣懷。忽報陳敬濟來了,連忙輕移蓮步,款蹙湘裙,走下樓來。母子面上堆下笑來迎接,說道:“官人,貴人難見面,那陣風(fēng)兒吹你到俺這里?”敬濟與他母子作了揖,同进閣兒內(nèi)坐定。少頃,王六兒點茶上來。吃畢茶,爱姐道:“請官人到樓上奴房內(nèi)坐。”敬濟上的樓來,兩個如魚得水,似膝投膠,無非說些深情密意的話兒。爱姐硯臺底下,露出一幅花箋,敬濟取來觀看。爱姐便說:“此是奴家盼你不來,作得一首詩,以消遣悶懷,恐污官人貴目。”敬濟念了一遍,上寫著: 倦倚繡床愁懶动,閑垂錦帳鬢鬟低。玉郎一去無消息,一日相思十二時。 敬濟看了,極口稱羨不已。不一時,王六兒安排酒肴上樓,撥過鏡架,就擺在梳妝卓上。兩個并坐,爱姐篩酒一杯,雙手遞與敬濟,深深道個萬福,說:“官人一向不來,妾心無時不念。前八老來,又多謝盤缠,舉家感之不盡。”敬濟接酒在手,還了喏,說:“賤疾不安,有失期約,姐姐休怪。”酒盡,也篩一杯敬奉爱姐吃過,兩個坐定,把酒來斟。王六兒、韓道国上來,也陪吃了幾杯,各取方便下樓去了,教他二人自在吃幾杯,敘些闊別話兒。良久,吃得酒濃時,情興如火,免不得再把舊情一敘。交歡之際,無限恩情。穿衣起來,洗手更酌,又飲數(shù)杯。醉眼朦朧,余興未盡。這小郎君,一向在家中不快,又心在爱姐,一向未與渾家行事。今日一旦見了情人,未肯一次即休。正是生死冤家,五百年前撞在一处,敬濟魂靈都被他引亂。少頃,情竇復(fù)起,又干一度。自覺身体困倦,打熬不過,午飯也沒吃,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也是合當?shù)溒穑幌胂逻呚溄z綿何官人來了,王六兒陪他在樓下吃酒。韓道国出去街上買菜蔬、肴品、果子來配酒。兩個在下邊行房。落后韓道国買將果菜來,三人又吃了幾杯。約日西時分,只見灑家店坐地虎劉二,吃的酩酊大醉,軃開衣衫,露著一身紫肉,提著拳頭走來酒樓下,大叫:“采出何蠻子來!”唬的兩個主管見敬濟在樓上睡,恐他聽見,慌忙走出柜來,向前聲諾,說道:“劉二哥,何官人并不曾來。”這劉二那里依聽。大拔步撞入后邊韓道国屋里,一手把門簾扯去半邊,看見何官人正和王六兒并肩飲酒,心中大怒,便罵何官人:“賊狗男女,我肏你娘!那里沒尋你,卻在這里。你在我店中,占著兩個粉頭,幾遭歇錢不與,又塌下我兩個月房錢,卻來這里養(yǎng)老婆!”那何官人忙出來道:“老二你休怪,我去罷。”那劉二罵道:“去你這狗入的!”不防颼的一拳來,正打在何官人面上,登時就青腫起來。那何官人也不顧,徑奪門跑了。劉二將王六兒酒卓,一腳登翻,家活都打了。王六兒便罵道:“是那里少死的賊殺了!無事來老娘屋里放屁。娘不是耐驚耐怕兒的人!”被劉二向前一腳,跺了個仰八叉,罵道:“我入你淫婦娘!你是那里來的無名少姓私窠子?不來老爺手里報過,許你在這酒店內(nèi)趁熟?還與我搬去!若搬遲,須吃我一頓好拳頭。”那王六兒道:“你是那里來的光棍搗子?老娘就沒了親戚兒?許你便來欺負老娘,要老娘這命做甚么?”一頭撞倒哭起來。劉二罵道:“我把淫婦腸子也踢斷了,你還不知老爺是誰哩!”這里喧亂,兩邊鄰舍并街上過往人,登時圍看約有許多。有知道的旁邊人說:“王六兒,你新來不知,他是守備老爺府中管事張虞候的小舅子,有名坐地虎劉二。在灑家店住,專一是打粉頭的班頭,降酒店的領(lǐng)袖。你讓他些兒罷,休要不知利害。這地方人,誰敢惹他!”王六兒道:“還有大似他的,睬這殺才做甚么?”陸秉義見劉二打得兇,和謝胖子做好做歹,把他勸的去了。 陳敬濟正睡在床上,聽見樓下攘亂,便起來看,時天已日西時分,問:“那里攘亂?”那韓道国不知走的往那里去了,只見王六兒披發(fā)垢面上樓,如此這般告訴說:“那里走來一個殺才搗子,諢名喚坐地虎劉二,在灑家店住,說是咱府里管事張虞候小舅子。因?qū)ぞ频辏瑹o事把我踢打,罵了恁一頓去了。又把家活酒器都打得粉碎。”一面放聲大哭起來。敬濟就叫上兩個主管去問。兩個主管隱瞞不住,只得說:“是府中張虞候小舅子劉二,來這里尋何官人討房錢,見他在屋里吃酒,不由分說,把簾子扯下半邊來,打了何官人一拳,唬的何官人跑了。又和老韓娘子兩個相罵,踢了一交,烘的滿街人看。”敬濟聽了,便曉得是前番做道士,被他打的劉二了。欲要聲張,又恐劉二潑皮行兇,一時斗他不過。又見天色晚了,因問:“劉二那廝如今在那里?”主管道:“被小人勸他回去了。”敬濟安抚王六兒道:“你母子放心,有我哩,不妨事。你母子只情住著,我家去自有处置。”主管算了利錢銀兩遞與他,打發(fā)起身上轎,伴當跟隨。剛趕进城來,天已昏黑,心中甚惱。到家見了春梅,交了利息銀兩,歸入房中。 一宿無話。到次日,心心念念要告春梅說,展轉(zhuǎn)尋思:“且住,等我慢慢尋張勝那廝幾件破綻,亦發(fā)教我姐姐對老爺說了,斷送了他性命。叵耐這廝,幾次在我身上欺心,敢說我是他尋得來,知我根本出身,量視我禁不得他。”正是: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