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卻說燕青要国主推恩與眾功臣完娶，便道：“我們創(chuàng)業(yè)開基，国中舊日臣僚雖各供原職，精神到底未必十分融貫。莫若遍選名門望族，與中士來的文武各官，或量品級尊卑，或論年紀(jì)大小，一邊求婚，一邊擇婿，務(wù)使門當(dāng)戶對，兩相情愿，彼此一家，阴阳合德，自此再無隔礙，必然感恩盡力，子嗣蕃衍，可繼宗祧，后來又好輔翼嗣君，真所謂一舉而三善備也。就是軍士中無妻小的，不妨與暹羅国民家互相婚配，將見兵民相安，主客相忘，人懷土著之思，軍無逃伍之慮，所謂人伦始于夫婦，王化起于閨門。周家八百年太平之基，全在‘內(nèi)無怨女，外無曠夫’八個(gè)字中做出。當(dāng)今要?jiǎng)?wù)，莫急于此?！?#22269;主道：“賢弟既能定国安邦，又曉人情物理，實(shí)為可敬。就煩四位一行?！毖嗲?#36947;：“細(xì)微之事，何必丞相吏部，只消同樂參政去，倒要顧大嫂來照驗(yàn)?！?#22269;主問：“要他何用？”燕青道：“我兩個(gè)是大臣，怎好仔細(xì)端詳？倘有暗疾，何從而知？必須顧大嫂詳察，庶幾遴選得真材?！?#22269;主依言。燕青、樂和出了曉諭，国中望族，家家愿得中華人物為婿。顧大嫂從中選擇數(shù)十家，每位聘金三百兩，彩段二十端，釵環(huán)衣服，另自制送。擇日用肩輿送到宫中，国主同聞妃看見，一個(gè)個(gè)秀美端莊，都是夫人材料，歡喜不勝。傳令文武功臣，各人自去配合八字，娶親的男家，選不將吉日；入贅的女家，看納婿周堂。一国之中，大半是新郎、新婦，真覺氣象融和，君臣同魚水之歡，男婦有及時(shí)之樂。選遍天下，再沒有這樣快活世界了。只有公孫勝、朱武、樊瑞，苦辭了這番喜事，說道：“出家人一心修煉，已掃塵緣，何須眷屬?！?#22269;主亦不好再三相強(qiáng)。

    卻說国中一個(gè)通事官的女兒，許配了狄成，因清水澳間遠(yuǎn)，不敢輕離汛地，自備船只送去。那白石島關(guān)勝原有家眷，国主差人取楊林、高青，回国完婚。高青欣然領(lǐng)命，楊林只管沉吟。關(guān)勝道：“這是国主美意，体悉人情。賢弟為何遲疑？”楊林道：“前日攻這白石島，若無方明，不能成功。他的女兒，雖被屠崆所辱，頗生得秀淑。方明幾番要將女兒隨我，恐怕涉私，坚拒了他。今若另娶，辜負(fù)方明這片真心；不去，又違国主的美意。故此事在兩難。”關(guān)勝道：“這個(gè)不難，待我申文替你出辭婚表便是?！本蛦痉矫鞯絹?，說道：“你有破白石島之功，還要升擢，女兒可與楊將軍做夫人，一同鎮(zhèn)守?！狈矫?#36947;：“久有此心，只因楊將軍坚辭，故此不敢。今承將軍臺旨，即刻送來?！标P(guān)勝置酒，與楊林結(jié)親。申文回了不題。

    卻說花逢春來稟道：“小侄蒙樂叔叔大恩，未曾報(bào)得。當(dāng)初樂嬸嬸亡后，至今尚無夫人。曉得樂叔叔性格極雅致的，未必要娶這里人。公主身旁有一宫娥，原是潮州人，名吳采仙，姿容艷麗，德性端莊，公主待他和姐妹一般，年已二旬，意欲送與樂叔叔做夫人，特來稟知伯父?！?#22269;主道：“樂參政自從昆陵救我出獄，平定金鰲島，結(jié)好暹羅国，多是他的大功。今一例相待，甚覺歉然。只是一時(shí)聘不出夫人，賢侄有此盛意，可謂報(bào)德了。必要燕少師作合。”就傳燕青來，說知此意。燕青道：“此是美事，待我去與他說知。駙馬，你竟送到孫立府中便了?！毖嗲嗳O立、樂和，茶罷閑談。燕青道：“那楊林倒會使乖，娶方明的女兒，是揚(yáng)州瘦馬出身，好不在行。只是與屠崆澆殘?！睒泛?#36947;：“情之所鐘，也不妨得?！毖嗲鄶€著眉說道：“国主又要我臨安走一遭?！睒泛?#36947;：“為著何事？”燕青道：“国主專為參政的大功未曾酬得，一例施行，心上不安，要我去京中聘一位千金小姐，送作夫人?！睒泛驼J(rèn)著真道：“豈有此理？有人侍奉枕席已為過分，怎要?jiǎng)谏賻熯h(yuǎn)涉！国主平日如骨肉一般，怎么正了位就客套起來，待我自去辭謝?！睂O立道：“這不是軍国大事，論起來何苦萬里航海？”燕青道：“既然參政力辭，有一位現(xiàn)成夫人，就送來了?！睒泛?#36947;：“少師又來取笑，夫人那有現(xiàn)成的？”

    正說間，只見花駙馬引一乘大轎，四個(gè)宫娥隨著，后面抬千金嫁妝，大吹細(xì)樂，一行人到來。孫立、樂和見了愕然，花逢春道：“樂叔叔大恩未曾報(bào)得，公主身旁有一宫娥，名吳彩仙，是潮州人，德容俱備。国主特托燕少師致意送來，權(quán)作夫人，以表一點(diǎn)微忱?！睂O立道：“方才少師說要到臨安聘娶，萬分使不得。若駙馬盛意，樂舅就可拜領(lǐng)了。”燕青笑道：“我說是現(xiàn)成的。請夫人出轎。”吳彩仙出轎，果然風(fēng)姿絕世，孫立大喜，自請夫人接进，就設(shè)酒待燕青、花逢春。酒散之后，孫立料理花燭，與樂和結(jié)親。分明韓夫人遇著于佑，樂不可言。

    次日孫立、樂和來謝国主并駙馬。燕青、裴宣、柴进俱在殿上，稱謝過了。国主喚宣呼延鈺到來，道：“賢侄，你前日叫留共濤之女，今已有了夫人，領(lǐng)去做副室罷?！焙粞逾?#36947;：“小侄哪有此意！因共濤篡弒，全家誅戮，此女無辜受薩頭陀狼藉。律上有出嫁之女免死一款，留著有一用处，今日也該著落了。那鄆哥雖是小人，到也耿直，有救小侄、宋安平、徐晟之力，破鄆城縣的功。意欲賞他為妻，不知可否？”国主道：“有罪則誅，有功則賞，賢侄此舉，極是公道。我還有幾個(gè)人不曾賞得?！眰鲉拘軇?、許義、唐牛兒、吉孚、和合兒、花信、方明等到。方明在白石島，不能即至。熊勝等俱來叩頭。国主道：“熊勝有破龙角寨之功，許義有招降韭山門之力，吉孚、唐牛兒救出柴丞相，鄆哥有還道村之功，和合兒內(nèi)應(yīng)破共濤，方明有攻白石島之績，花信三世忠勤，并乃可嘉，量授統(tǒng)制之職?！睂⒐珜O勝等苦辭那幾頭親事，又選三四家，送熊勝等去招贅成婚。鄆哥自給共濤之女，令隨呼延鈺、唐牛兒、吉孚在丞相府效用?；ㄐ拍昀?，辭了續(xù)弦，駙馬府總管。方明自在白石島，熊勝監(jiān)守城門，許義領(lǐng)船巡海，各各謝恩而出。正是微功必祿，恩澤普遍，無不稱功頌德，萬事就理。

    忽有報(bào)來：“高麗国王親來聘問，已在青霓島相近?！?#22269;主即差童威、童猛先去遠(yuǎn)接，再差孫新、蔡慶、宋清、杜興到海岸伺候。過了一日，那邊官員先赍高麗紙大紅全帖，上面寫道：“宗弟保頓首拜?！边@里探事官報(bào)道到了。国主喚排鑾駕，同丞相柴进、少師燕青、參政樂和、吏部裴宣到皇華館迎入。那高麗国王李俁只帶兩員大臣，四員內(nèi)監(jiān)，五百名羽林軍護(hù)駕。相見之時(shí)，各敘景仰之意。高麗王道：“僻处海隅，蕞爾小国，久企老宗兄天縱之資，統(tǒng)理大邦，特覲龙光，祗領(lǐng)清誨。”国主答道：“樗櫟之材，承乏小国，屢欲恭詣闕延，反蒙先顧，何以克當(dāng)！”兩位国王并輦而行。到金鑾殿上，柴进等一同拜謁，高麗王連忙回禮道：“各位俱是伊呂之材，如雷灌耳。宗兄得此良佐，自然光被四海。若某小邦，并無濟(jì)時(shí)之才，深懼隕越?！?#22269;主道：“上国是箕子開基，文明禮樂，自漢唐以來，世多碩輔。這幾人都是昔日盟友，相助分理，以匡不逮。”光祿寺排設(shè)筵宴，水陸畢陣，笙簧迭奏。

    飲酒中間，高麗王道：“小邦始號朝鮮，頗以禮義自持，為大宋東藩。倭王自恃其強(qiáng)，長來侵犯。前承使臣頒令，約共提防，奈弟齒衰邁，又且善病，已傳位小兒，恐他愚弱不能料理。宗兄威行海外，文武忠良成救駕之功，建不世之業(yè)。欲結(jié)為兄弟，為唇齒之邦，想蒙宗兄不棄?！?#22269;主道：“前日三島倡亂，革鵬借兵，倭王遣關(guān)白將萬人來攻，已見只轮不返。若二国結(jié)連，如左右手，倭国擊東則弟從西救，擊西則兄必從東應(yīng)，哪敢再肆荼毒？若得俯納為弟，叨荷實(shí)多?！备啕愅醮笙玻?dāng)夕酒散。次晨焚起一爐好香，高麗国王李俁、暹羅国王李俊共拜天地，然后交拜。高麗国王年長為兄，暹羅王為弟。兩国大臣各相文拜。對天設(shè)誓道：“李俁，李俊忝為同姓，二国相鄰，結(jié)為兄弟。盡忠天朝，抚牧萬姓。若有外侮，并力捍御；倘生內(nèi)亂，亟為剿除。吉兇聘問，災(zāi)豐相恤。自盟之后，永以為好。若有背違，天必厭之?！弊源酥螅值芊Q呼。

    高麗王道：“前日蒙道君皇帝差御醫(yī)安道全療愈我病，再生之德，未曾酬報(bào)。方才奉使到敝邦，為国事倥惚，不及請教。今欲再求診視，不知在否？”李国主道：“安道全原是梁山泊聚義的。因欽差治長兄的病，回到金鰲島，遇颶風(fēng)翻了船。小弟救出，送到東京，被盧師越所譖，蔡京欲置重罪。幸宿太尉救解，逃到登云山，得保性命。聞得宿太尉說，那盧師越投順金朝，診錯(cuò)了病，被翰離不所殺，安道全這口氣泄了?！眰髦夹税?#36947;全來到，拜見高麗王，謝前日厚貺。高麗王道：“承先生神術(shù)，重得延生。只是賤体尚弱，欲再求良方?！卑?#36947;全凝神定慮，診了高麗王太素脈，稟道：“殿下精神雖弱，脈氣甚清，定享遐齡，兼有神仙之分，當(dāng)斟酌一方呈上?！?

    高麗王道：“寡人已傳位世子，庶務(wù)一應(yīng)不理，正欲息慮修真，聞得吾弟处有一公孫先生，欲求一見，可得瞻禮否？”国主道：“公孫先生在丹霞宫修道，小弟正要去候見他，不如同往。”高麗王大喜，不用儀從，二王并馬而行。柴进、安道全隨行。到了丹霞山，高麗王見山景清幽，不勝欣然，道：“敝邦只有濁浪頑山，哪里得此仙景！”公孫勝聞知，同朱武、樊瑞出來迎接。到大殿，先拜了三清，公孫勝等朝見。高麗王道：“正欲投在門下，豈敢當(dāng)此？”行了稽首禮，接到秋濤軒獻(xiàn)茶。各处游玩，又登海天閣，見萬頃銀濤，千山削翠，心曠神怡。国主道：“欲與先生計(jì)議，建一壇羅天大醮，報(bào)答神明，追薦宋公明等并陣亡將士，不識幾時(shí)好起道場？”公孫勝命朱武開了科儀，国主即敕有司理辦。選七七四十九員得道高真做七日道場。公孫勝主壇，都披錦襴鶴氅，星冠象簡，一日三朝，唪誦經(jīng)文，施符設(shè)咒。殿前立兩長幡，幡上寫道：一靈秉正，縱然鐵額銅頭，盡作忠臣孝子。

    萬注融時(shí)，任他刀山劍樹，化為玉壘瓊葩。

    殿上擺設(shè)得十分莊嚴(yán)。国主與眾文武齋戒沐浴，朝夕禮拜。到圓滿這日，国母、聞妃、公主、花太夫人等都來朝禮?？v百姓觀仰。到三更時(shí)分，公孫勝虔心發(fā)表，專求顯應(yīng)。其時(shí)，一轮皓月當(dāng)空，萬里無云，微風(fēng)不动。忽聽得西北天門上一聲響亮，推出萬朵彩云，霞光絢爛，半空里仙樂鏗鏘，異香馥郁。国主同眾人不勝駭異。云過处閃出朱幡絳節(jié)，玉女金童，宋公明等俱立云端。后邊又有一小隊(duì)，卻是舊国主馬賽真。萬目同見，一齊下拜，逾時(shí)冉冉而去。盡道虔誠所感，道法高妙所致，無不歡忻皈依。高麗王見這般顯應(yīng)，喚內(nèi)監(jiān)備了蟄儀，拜公孫勝為師。別国主道：“承老弟不棄，得聯(lián)宗譜，榮幸之至。今返小邦，看小兒綜理国政，稍得就緒，明春即到丹霞宫出家?！?#22269;主款留，又設(shè)宴錢別，命童威、童猛送至界口而還。自此無事。

    不覺臘盡春回，上元將到。国主傳令，請金鰲四島、清水澳將領(lǐng)并国中文武慶賞元宵，搭三座鰲山，金鑾殿殿前一座，朝京樓下一座，宫中一座，廣放花燈，與民同樂。設(shè)三处大酒館，戶部給下錢糧，備辦酒饌，自十三夜起至十五夜止，效唐朝大脯三日，凡有職官員并禁林兵役，都掛牙牌，竟到館中吃酒，不要會鈔。公卿宅眷，俱入宫門陪侍国母，宫中賞燈，聞妃為首，顧大嫂押班。笙歌細(xì)樂，煙火花炮，通宵徹夜不休。朝門前設(shè)兵護(hù)衛(wèi)，国主同丞相柴进以下文武各官俱上朝京樓宴會。樂和把初出海時(shí)花逢春射死鯨魚那兩個(gè)魚珠鏤空了，點(diǎn)上蠟燭，如巴斗大兩顆水晶丸，銀光閃閃，人都猜不出，真是奇觀。公孫勝等也到。国主正坐，其馀四十二人序爵安位。国主舉杯道：“幸得皇天護(hù)佑，朝廷賜恩，眾兄弟同心輔助，得成此大事。思量在常州看燈，被呂太守拿了，樂兄弟用計(jì)救出得來，海外稱尊，正所云：‘不是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今遇上元佳節(jié)，不可不慶，只不宜荒淫。一年一次，與眾兄弟暢敘歡情。”飲到半酣，喝那奏樂的住了。国主道：“我雖粗鄙，雅好文墨，今夕勝集，不可無詩以紀(jì)其盛。記得重阳賞菊，宋公明有《滿江紅》一闋。若只是大塊肉大碗酒，依舊梁山泊上故事了。如不能者，罰依金谷酒數(shù)。我先罰起。”喚內(nèi)侍斟上三大犀懷吃了，取文房四寶，放在閑桌上。互相推讓。丞相柴进拂拭花箋，吟成一首呈上：氣象巍巍大国風(fēng)，元宵樂事賞心同。

    冰轮涌出金色背，萬載千秋一照中。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