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話說當(dāng)下宋江問降將胡俊有何計策去取東川、安德兩处城池。胡俊道：“東川城中守將，是小將的兄弟胡顯。小將蒙李將軍不殺之恩，愿往東川招兄弟胡顯來降。剩下安德孤城，亦將不戰(zhàn)而自降矣。”宋江大喜，仍令李俊同去。一面調(diào)遣將士，提兵分頭去招抚所屬未復(fù)州縣；一面差戴宗賷表，申奏朝廷，請旨定奪；并領(lǐng)文申呈陳安抚，及上宿太尉書札。宋江令將士到王慶宫中，搜擄了金珠細(xì)软，珍寶玉帛，將違禁的龙樓鳳閣、翠屋珠軒及違禁器仗衣服，盡行燒毀；又差人到云安，教張橫等將違禁行宫器仗等項，亦皆燒毀。

    卻說戴宗先將申文到荊南，報呈陳安抚。陳安抚也寫了表文，一同上達。戴宗到東京，將書札投遞宿太尉，并送禮物。宿太尉將表进呈御覽。徽宗皇帝龙顏大喜，實時降下圣旨，行到淮西，將反賊王慶，解赴東京，候旨处決，其余擒下偽妃、偽官等眾從賊，都就淮西市曹处斬梟示施行。淮西百姓，遭王慶暴虐，準(zhǔn)留兵餉若干，計戶給散，以贍窮民。其陣亡有功降將，俱從厚贈蔭。淮西各州縣所缺正佐官員，速推補赴任交代。各州官多有先行被賊脅從，以后歸正者，都著陳瓘分別事情輕重，便宜处分。其征討有功正偏將佐，俱俟還京之日，論功升賞。敕命一下，戴宗先來報知。那陳安抚等，已都到南豐城中了。那時胡俊已是招降了兄弟胡顯，將東川軍民，版籍、戶口及錢糧、冊籍，前來獻納聽罪。那安德州賊人，望風(fēng)歸降。云安、東川、安德三处，農(nóng)不離其田業(yè)，賈不離其肆宅，皆李俊之功。王慶占據(jù)的八郡八十六州縣，都收復(fù)了。

    自戴宗從東京回到南豐十余日，天使捧詔書，驰驛到來。陳安抚與各官接了圣旨，一一奉行。次早，天使還京；陳瓘令監(jiān)中取出段氏、李助及一行叛逆從賊，判了斬字，推出南豐市曹处斬，將首級各門梟示訖。段三娘從小不循閨訓(xùn)，自家擇配，做下迷天大罪，如今身首異处，又連累了若干眷屬，其父段太公先死于房山寨。

    話不絮繁，卻說陳安抚、宋先鋒標(biāo)錄李俊、胡俊、瓊英、孫安功次，出榜去各处招抚，以安百姓。八十六州縣，復(fù)見天日，復(fù)為良民，其余隨從賊徒不傷人者，撥還產(chǎn)業(yè)，復(fù)為鄉(xiāng)民。西京守將喬道清、馬靈，已有新官到任，次第都到南豐。各州縣正佐貳官，陸續(xù)都到。李俊、二張、三阮、二童已將州務(wù)交代，盡到南豐相敘。陳安抚，眾官及宋江以下一百單八個頭領(lǐng)，及河北降將，都在南豐設(shè)太平宴，慶賀眾將官僚，賞勞三軍將佐。宋江教公孫勝、喬道清主持醮事，打了七日七夜醮事，超度陣亡軍將，及淮西屈死冤魂。醮事方完，忽報孫安患暴疾，卒于營中。宋江悲悼不已，以禮殯殮，葬于龙門山側(cè)。喬道清因?qū)O安死了，十分痛哭，對宋江說道：“孫安與貧道同鄉(xiāng)，又與貧道最厚，他為父報仇，因而犯罪，陷身于賊，蒙先鋒收錄，他指望日后有個結(jié)果，不意他中道而死。貧道得蒙先鋒收錄，亦是他來指迷。今日他死，貧道何以為情。喬某蒙二位先鋒厚恩，銘心鏤骨，終難補報。愿乞骸骨歸田埜，以延殘喘。”馬靈見喬道清要去，也來拜辭宋江：“懇求先鋒允放馬某與喬法師同往。”宋江聽說，慘然不樂，因二人坚意要去，十分挽留不住，宋江只得允放，乃置酒餞別。公孫勝在傍，只不做聲。喬道清、馬靈拜辭了宋江、公孫勝，又去拜辭了陳安抚。二人飄然去了。后來喬道清、馬靈都到羅真人处，從師學(xué)道，以終天年。

    陳安抚招抚賑濟淮西諸郡軍民已畢。那淮西乃淮瀆之西，因此，宋人叫宛州、南豐等处是淮西。陳安抚傳令，教先鋒頭目收拾朝京。軍令傳下，宋江一面先發(fā)中軍軍馬，護送陳安抚、侯參謀、羅武諭起行；一面著令水軍頭領(lǐng)，乘駕船只，從水路先回東京，駐札聽調(diào)。宋江教蕭讓撰文，金大坚鐫石勒碑以記其事，立石于南豐城東龙門山下，至今古跡尚存。降將胡俊、胡顯置酒餞別宋先鋒。后來宋江入朝，將胡俊、胡顯反邪歸正，招降二將之功，奏過天子，特授胡俊、胡顯為東川水軍團練之職，此是后話。

    當(dāng)下宋江將兵馬分作五起进發(fā)，克日起行，軍士除留下各州縣鎮(zhèn)守外，其間亦有乞歸田里者。現(xiàn)今兵馬共十余萬，離了南豐，取路望東京來。軍有紀(jì)律，所過地方，秋毫無犯；百姓香花燈燭價拜送。于路行了數(shù)日，到一個去处，地名秋林渡。那秋林渡在宛州屬下內(nèi)鄉(xiāng)縣秋林山之南。那山泉石佳麗，宋江在馬上遙看山景，仰觀天上，見空中數(shù)行塞鴈，不依次序，高低亂飛，都有驚鳴之意。宋江見了，心疑作怪；又聽的前軍喝采，使人去問緣由，飛馬回報，原來是“浪子”燕青，初學(xué)弓箭，向空中射鴈，箭箭不空。卻才須臾之間，射下十?dāng)?shù)只鴻鴈，因此諸將驚訝不已。宋江教喚燕青來。只見燕青彎弓插箭，即飛馬而來，背后馬上捎帶死鴈數(shù)只，來見宋江，下馬離鞍，立在一邊。宋公明問道：“恰才你射鴈來？”燕青答道：“小弟初學(xué)弓箭，見空中一群鴈過，偶然射之，不想箭箭皆中。”宋江道：“為軍的人，學(xué)射弓箭，是本等的事。射的親是你能处。我想賓鴻避寒，離了天山，銜蘆過關(guān)，趁江南地暖，求食稻粱，初春方回。此賓鴻仁義之禽，或數(shù)十，或三五十只，遞相謙讓，尊者在前，卑者在后，次序而飛，不越群伴；遇晚宿歇，亦有當(dāng)更之報。且雄失其雌，雌失其雄，至死不配。此禽仁義禮智信，五常俱備：空中遙見死鴈，盡有哀鳴之意，失伴孤鴈，并無侵犯，此為仁也；一失雌雄，死而不配，此為義也，依次而飛，不越前后，此為禮也；預(yù)避鷹雕，銜蘆過關(guān)，此為智也；秋南春北，不越而來，此為信也。此禽五常足備之物，豈忍害之。天上一群鴻鴈相呼而過，正如我等弟兄一般。你卻射了那數(shù)只，比俺兄弟中失了幾個，眾人心內(nèi)如何？兄弟今后不可害此禮義之禽。”燕青默默無語，悔罪不及。宋江有感于心，在馬上口占詩一首：

    山嶺崎嶇水渺茫，橫空鴈陣兩三行。

    忽然失卻雙飛伴，月冷風(fēng)清也斷腸。

    宋江吟詩罷，不覺自己心中凄慘，睹物傷情。當(dāng)晚屯兵于秋林渡口。宋江在帳中，因復(fù)感嘆燕青射鴈之事，心中納悶，叫取過紙筆，作詞一首：

    楚天空闊雁離群，萬里恍然驚散。自顧影欲下寒塘。正草枯沙凈，水平天遠。寫不成書，只寄的相思一點。暮日空濠，曉煙古塹，訴不盡許多哀怨。揀盡蘆花無处宿，嘆何時玉關(guān)重見。嘹嚦憂愁嗚咽，恨江渚難留恋。請觀他春晝歸來，畫梁雙燕。

    宋江寫畢，遞與吳用、公孫勝看。詞中之意，甚有悲哀憂戚之思。宋江心中，郁郁不樂。當(dāng)夜吳用等，設(shè)酒備肴，盡醉方休。次日天明，俱各上馬，望南而行。路上行程，正值暮冬，景物凄涼。宋江于路，此心終有所感。不則一日，回到京師，屯駐軍馬于陳橋驛，聽候圣旨。

    且說先是陳安抚并侯參謀中軍人馬入城，已將宋江等功勞，奏聞天子，報說宋先鋒等諸將兵馬，班師回京，已到關(guān)外。陳安抚前來啟奏，說宋江等諸將征戰(zhàn)勞苦之事，天子聞奏，大加稱贊。陳瓘、侯蒙、羅戩各封升官爵，欽賞銀兩緞疋，傳下圣旨，命黄門侍郎宣宋江等面君朝見，都教披掛入城。有詩為證：

    去時三十六，回來十八雙。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