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5-《潛龍在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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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辟R淵面無表情,動作卻更兇狠,直干得蕭闌連哼哼的力氣都沒有。
半夢半醒之間,好像聽到賀淵在跟別人說話,但又聽不清楚,聲音像被隔了層,遙遠而回音重重,蕭闌不自覺地皺起眉毛,卻轉瞬又被拉進個更深沉夢境里
這回他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站在座巍峨壯麗宮殿面前,四周延綿開去,層層疊疊,都是數不清亭臺殿閣,在嚴謹而細密風格中,又揉合了肅穆天子氣象。
在唐以前皇宮建筑都只能存在于史料與想象之中了,但即便是唐代,遺留到現在也只有殘亙斷瓦而已,眼前這些建筑,既沒有唐代華麗雄偉,更沒有明清那般喜歡用黃瓦紅墻來襯托帝王威嚴。
這是秦,還是漢?
自己手是被牽著,只溫暖干燥,有些粗糙大手將自己小手握在手里,就像這世上切風雨都有他來遮擋。
蕭闌抬頭,那人冠冕垂珠,上衣玄黑,下裳纁紅,袖袍寬大,腰帶上蟠龍玉佩瓔珞隨著腳步晃晃,奢美雍容,那人手牽著小娃兒,手按在腰間寶劍上,龍章鳳姿,顧盼自有股震攝人威嚴。
這個人認識。蕭闌心想,可卻看不清被遮在冕旒后面容顏。
而自己附身著這個小娃兒,是他又不像他,陌生且熟悉微妙感覺讓他半游離于這個身體之外,看著這切。
他甚至還能感覺到自己臉敢怒不敢言,顯然是被訓了,穿著冕服帝王莞爾笑,蹲下身,點點他鼻子。
“還委屈呢?”聲音帶著濃重陜西味兒,不像現今聽到京腔,于是蕭闌馬上反應過來,這是當時官話了,可自己為什么聽得懂,卻來不及深究。
“阿爹欺負人!”小p孩要哭不哭,鼓著腮幫子,聲音軟得可愛。
“阿爹哪里欺負了,阿爹是在教當帝王道理?!蹦腥说偷托χ?,無視背后行人愀然變色神情?!耙?,在這個皇宮里,兄弟姐妹,誰都不能相信,能相信只有自己,能依靠也只有自己。”
“那阿爹呢?”小娃兒抬起臉,包子似白皙臉頰上黑乎乎,沾了泥灰。
男人舉起袖角幫他擦拭,動作輕柔呵護?!鞍⒌斎皇强梢砸揽啃湃?,可如果阿爹死了呢?”
“阿爹不會死!”小娃兒大聲喊,邊撲進男人懷抱,嘟囔著再次強調?!鞍⒌鶗詈芫煤芫茫 ?
“好好……”男人只得哄道,抱起他往遠處殿宇走去。
這是干嘛呢,什么時候連夢都這么高端了,還能說陜西話,那趕明兒能不能來段吳儂軟語?蕭闌頭霧水地被他牽著走,跟著男人推開殿門進去,卻忽然被鋪天蓋地熱浪團團包裹住。
痛徹心肺感覺傳遍全身,旁邊男人與宮人在剎那間消失干干凈凈,天地之間惟剩自己孑然人,孤苦無依,仿若有無數刀劍加諸在身上,又似渾身被剝皮抽骨,恨不得立時魂飛魄散,永不轉世為人。
“父而賜子死,尚安復請!”
聲音從痛楚中穿透過來,穿過千百年歲月,洶涌灌入他耳膜,蕭闌驀地坐起身,大汗淋漓。
這回他記得清清楚楚了,再也不會忘記。
這句話……蕭闌混沌腦袋漸漸恢復正常,馬上就從記憶庫里面翻找出這句話來源。
這是《史記》中所載,秦始皇那個倒霉兒子,扶蘇說。
連帶著之前那些似是而非,恍恍惚惚夢境,也下子就清晰起來
那是誰?
蕭闌茫然地望向枕邊,沒人。
伸手摸,那微弱體溫也早就消失了
他下了床走到外面,客廳、廚房,甚至洗手間都空蕩蕩,只有桌子上擺著豆漿油條,摸上去也已經冷掉了,豆漿碗下壓著張紙條。
字體凌厲,如其人。
等回來,不要亂跑。
賀
這算是什么?擦干抹凈就走人了?老子還沒反攻呢!
蕭闌炸毛暴走,在客廳里轉了幾圈,發現站在門口正滴溜溜好奇盯著他小花,提拎起來問:“老婆呢?”
“汪!”小花很興奮地舔舔他手指,尾巴拼命搖晃。
可憐它聲音還沒恢復過來,連動作也開始向犬類轉變了。
蕭闌把它放上桌子,小貓聞到豆漿香味,毫不客氣地把整個頭埋下去開始喝。
他坐下來,開始思考個很嚴肅問題。
自己為什么會夢見扶蘇,甚至還附身在那個倒霉扶蘇身上?
難道跟前世有關系?
再退萬步,作個最壞設想,如果自己前世就是扶蘇,那擁有趙政命魂小黑……他們不就成了父子相戀?!
蕭闌被自己可怕設想雷得外焦里嫩,偏偏罪魁禍首留下張莫名其妙紙條就走了。
他拿起那張紙條,忽然發現字體還多了些凌亂,說明賀淵是在很匆忙情況下寫字。
究竟有什么情況讓他匆忙告別,連去向也來不及說明?
蕭闌衣衫凌亂地坐在那里,臉風中凌亂,旁邊小貓喝得肚子滾圓,心滿意足地癱倒在桌子上,四腳朝天曬肚皮。
門鈴響起。
蕭闌跑去開門,外面站是那個日本人,石井陽。
“您……”
好字被硬生生吞下去,石井看著蕭闌被衣衫遮掩著胸口和脖子上斑斑吻痕,嘴角抽搐,面容呆滯。
他本來以為那天賀淵說內人只是開玩笑,這回真見到,才算受盡刺激。
蕭闌抓抓頭發,嘿嘿笑:“進來坐坐?”
石井木訥地喔了聲,跟著他進屋坐下,半天才想起自己來目。
“賀先生不在嗎?”
“他出去了,”蕭闌忽然想起件事?!皢杺€事兒,聽過姚桐嗎?”
“姚三刀先生女兒?那可是個美人兒。”石井呵呵笑,不愧是大財團企業家,恢復得也很快?!爸案赣H失蹤之后,們曾經請過去幫忙尋找,水性比父親還要好。”
“后來呢?”
“后來直找不到,還是建議來找賀先生。”
“們沒再碰過面?”
“沒有,”石井奇怪反問,“難道您見過了?”
蕭闌想起自己被賀淵折騰之后,真正入夢前仿佛聽到他在跟別人說話情景,心里模糊有了個概念。
“賀淵現在不能跟去鄱陽湖了,代他去如何?”
44
44、第 44 章 ...
在蕭闌的游說和忽悠下,石井欣然邀請他作為團隊的顧問,飛機從北京起飛,直達九江廬山機場,又從機場坐車到鄱陽縣,這時候距離鄱陽湖已經不遠,但石井的神情依舊不見放松,儼然比蕭闌這個千里尋“妻”的人還要緊張和嚴肅。
這種細微的異常引起了蕭闌的好奇。
于是趁著去鄱陽湖的路途上,他開始隨口胡謅:“鄱陽湖底下經常會有暗流,那些沉船找不到,被水沖走的可能性很小吧。”
石井正在想事情,有點漫不經心地回答:“對,所以也有可能是陷入溶洞里了?!?
“湖底有溶洞?”
“根據這些年來的勘探,據說在鄱陽湖底,存在一個巨大溶洞,但是您知道,這些都是之前機器勘探出來的數據,還從沒有人下去過,也沒有人愿意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傳說下去。”
“姚三刀下去了?!?
“所以他再也沒上來過。”石井像是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漠然,忙加了一句:“我也覺得很遺憾?!?
“一艘將近七十年前的船,值得石井先生不惜重金人力下去尋找么,或許它已經被外星人劫走了呢?”鄱陽縣是個大縣,旅游業也比較發達,當地政府花了力氣去修這條公路,所以一路行來暢通無阻,蕭闌翹著二郎腿,神情吊兒郎當,與石井臉上的凝重形成對比。
石井笑了起來:“蕭先生是研究地外文明的?這個猜想很有意思?!?
間接回避了他的問題。
蕭闌越發覺得有鬼,但石井非常狡猾,總是能在關鍵時刻顧左右而言他,連蕭闌這種大忽悠也問不出什么來。
一行人到達鄱陽縣,就瞧見不少人站在車站那里,看了石井他們下車,一下子擁過來寒暄招呼,蕭闌才知道,由于石井的身份和這次中外合作勘探,當地政府頗為重視,還派了人員過來負責接待。
他們本來還被安排在本縣最大的酒樓喝洗塵酒,但石井似乎急于跟他所雇來的團隊會合,連與當地官員的寒暄敷衍都懶得多做,就匆匆帶著蕭闌趕往鄱陽湖邊。
在那里泊著一艘船,體積不大,但看起來十分現代化,船上正或坐或臥,歪著七八個人,有黑發黑眼的亞裔人,也有高鼻深目的歐洲人,不像來探險,倒像是度假的。
“喵……”貓頭從蕭闌衣服上方的口袋里冒出來,用力嗅了嗅,瞟瞟蕭闌,又看看樂雍如,腦袋轉了一圈,最后落在甲板上一只懶洋洋趴著的藏獒身上。
藏獒的主人正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蕭闌,見他看過來,首先伸出手,笑容可掬?!皹酚喝纾鞓返臉?,雍正皇帝的雍,如意的如?!?
“無邊落木蕭蕭下的蕭,闌尾炎的闌?!?
樂雍如噗了一聲,忍俊不禁:“真有意思,你也是石井請來的潛水專家?”
蕭闌湊過來,壓低聲音,表情嚴肅:“不,我是他小蜜,你別跟別人說,他不喜歡我太張揚?!?
“啊?”樂雍如一臉呆滯。
蕭闌看到船上除了樂雍如和一男一女兩個歐洲人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正靠著欄桿聊天,一邊不時注意著這邊,卻并沒有過來。
樂雍如注意到他的視線,主動湊過來給他介紹:“靠著欄桿的那個叫原帥,是石井請來的,不知道什么來頭,當然他再帥也沒我帥,這家伙拽得很,連石井都不大愛搭理。”
“那你呢?”
“我?”樂雍如笑瞇瞇,“你看我像什么?”
“紈绔子弟。”
樂雍如一愣,嘆氣:“我以為你會說富家公子。”
蕭闌一臉同情:“實話總是比較傷人的?!?
對方被噎得沒話,初次見面,馬上就領教了蕭闌的厲害,在那以后的無數次,每當蕭闌的魔音在耳邊縈繞,他就恨不得自己當時沒有主動跑過來打招呼,這種上趕著被人消遣的行為叫什么,叫犯賤吶。
在他的介紹下,蕭闌知道那兩個俄羅斯人,男的叫列夫,女的叫薇拉,都是石井請來的潛水專家。
石井陽一為了這次的水下探險,可謂煞費苦心,這幾個人圍成一桌,也算一個國際聯盟了。
那頭石井陽一跟手下人交代了幾句,帶著一個身材高大的日本人走過來。
“這是我的助理,叫小島仁,他本身對中國文化也有很深的了解,這次是來協助各位的?!庇质疽饬艘幌率掙@,介紹道:“這是蕭闌先生,我們新加入的伙伴,也算是先秦時期的古物研究專家?!?
這個頭銜當然是蕭闌忽悠的結果,這也是由于石井本身急著趕過來參與勘探,病急亂投醫,見他跟賀淵關系匪淺就信了,否則只要稍微一查就知道真假了。
樂雍如吹了聲口哨:“我說石井君,在你來之前的幾天里,我們已經下了三趟水了,誰也沒有找到傳說中的那艘沉船,你確定還要繼續么?”
他跟石井早就認識,所以言談之間很隨意,兩人是大學同學,這次石井組織水下勘探,樂雍如很有興趣,也就跟著來了。
“繼續,當然繼續!”石井的語氣斬釘截鐵,繼而歉意一笑?!拔蚁氪蠹叶祭哿?,今天先休息吧,我們明天再開始!”
其他人自然沒有什么異議,蕭闌覺得正覺得口袋里空蕩蕩的,好像少了點什么,低頭一看,小貓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口袋里躍出來,站在那只藏獒面前,伸出前爪搭在它頭上,拍了拍,看到藏獒沒什么反應,又用力拍了幾下,那模樣像是長輩在夸獎晚輩,然后大搖大擺跑到它頭上,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趴著。
兇悍威猛的藏獒頭上蹲著一只沒巴掌大的貓,怎么看怎么滑稽。
樂雍如覺得有點丟臉,忍不住低喝:“閃電!”
藏獒懶洋洋地瞟了他一眼,慢慢站起來,走到蕭闌腳邊,繞著圈子嗅了一遍,像要確認敵友,然后朝蕭闌用力搖著尾巴表達善意,那神態近乎巴結,當然頭上還趴著小貓。
樂雍如吃驚得下巴快掉下來了:“這狗平常除了我,對其他人都不假辭色的。”
蕭闌嘿嘿一笑,伸出手:“來,握手?!?
那藏獒居然也伸出前爪放在他手心,任他左搖右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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