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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摸清情況-《下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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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情現(xiàn)在我干的這一行比干海產(chǎn)品那活兒輕松多了,就跟出租車停在某個賓館“靠活兒”有些類似?;顑狠p快,我就想搞點兒副業(yè)了。那天上午,我突然想起多年前跟宗哥的帳還沒有算清,應該去找他一下,一來是清清帳,二來看看能否再跟他接上頭,繼續(xù)給他提供海貨,不管怎么說,對于海貨的事情我還是有些關(guān)系的。稍一考慮,我抓起電話撥通了馬六的手機。馬六一聽是我,興奮得話都說不連貫了:“呀,呀呀!寬,寬哥,你……你竟然還活著?快,快來找我,我想你想得渾身癢癢?!蔽覜]有跟他羅嗦,喊上大光直接奔了火車站。到了濟南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了,簡單找了個飯店吃了點兒東西,我就給馬六打了一個電話。馬六一聽我已經(jīng)來了濟南,連呼痛快:“好啊大哥,你在火車站等著,我馬上帶人去把你綁來!”

    我告訴他不用過來接我了,我直接到宗哥的酒樓去看看,順便跟他把以前的帳結(jié)結(jié)。

    馬六咋呼道:“找什么宗哥呀?宗哥出去躲事兒去啦,你還是先來我這里吧?!?

    我吃了一驚:“躲什么事兒?宗哥惹禍了?”

    馬六說:“前幾天他出去辦事兒,有人半道上朝他開槍,查點兒把他打死……誰干的?還不是欠他錢的那幫雜碎。”

    “楊白勞打黃世仁?撒謊!宗哥就這么‘逼裂’?”我不相信,開玩笑說,“他還沒死就跑了?應該跑的不是他呀,沒有失主跑了,賊反倒沒跑的道理嘛。”馬六說:“你這是想哪兒去了,宗哥頂天立地,還也能被他們給嚇跑了?是這樣,他們開槍以后,以為宗被打死了,顧不上檢查就散了。宗哥住了幾天醫(yī)院,出院以后就派人到處抓他們,結(jié)果失手打死了一個人,警察就滿濟南抓宗哥。沒辦法,宗哥就出去躲了,估計過幾天就回來了,打死人的又不是宗哥,有人頂了。你就別問那么多了,知道多了對你有什么好處?趕緊過來吧,我在歌廳等著你,正好要跟你商量個事兒呢?!蔽艺f:“商量什么事兒?先露個口話,不然我不敢去找你,我怕攤上‘饑荒’。”馬六嘿嘿地笑:“你這個土財主啊,不跟你借錢,過來再說吧?!?

    我招手打了一輛車,告訴司機地址,轉(zhuǎn)頭對大光感嘆道:“哪里也不平靜啊,咱們這路人沒一個好受的。”

    大光贊同地點了點頭:“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可是想平靜也可以,你得把腦袋戳到褲襠里做人?!?

    我笑道:“你這是跟誰學的?照你這意思別人都是羅鍋?”

    大光說:“不是羅鍋也得從羅鍋那邊過,先做奴才后做人。還是以前痛快啊,直接做人,免了奴才那道關(guān)。”

    對,以前我活得多痛快?他說得真有道理,我明白那些所謂的好人都是怎么生活的,累死累活干上一年,不如那時候我一天的收入,他們還得看別人的眼色行事;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哪一個不是先低聲下氣給人家當奴才才抬起頭來做人的?當然,也有不必這樣的,那是因為他有個好爸爸,他爸爸或者是官員,或者是巨富,都是從奴才到將軍的主兒……我覺得盡管我吃過不少苦頭,可是我一直是在挺著胸膛做人,在監(jiān)獄里我受過委屈,可是我從來沒有向誰低過頭。我現(xiàn)在的生活盡管不如以前那么痛快,也算風平浪靜,可是我依然覺得痛快、充實。生活的艱辛在我這里濃縮了,我將以最短的時間完成我的原始積累,為自己將來平靜的生活打下基礎。這樣一想,我竟然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我堅信我不會像我的前輩那樣,非死即沉,我會永遠挺立在最高的那個浪尖上。我看到了這樣的場景:生者將死者掩埋以后,死者便永遠地躺在那里,而生者直起腰來,繼續(xù)前行。我就是無數(shù)死者里面的那個生者,我將永遠活著,永遠走在荊棘遍地,但是不遠處山花爛漫的路上。

    濟南好象剛剛下過一場大雨,從車窗吹進來的風帶著潮濕的涼意,吹在我剛剃的半拉光頭上,冷颼颼的。

    腦子里忽然就飄出林妹妹那張憔悴的臉來,心不由得又是一陣恍惚。

    我記得王嬌曾經(jīng)對我說,林妹妹以前有個干廚師的對象,離開我之后,她去找了他。

    這么多年了,我以為她應該跟那個叫李德的廚師結(jié)婚了,可是她沒有,她離開了這座城市。

    那天,林妹妹打聽著找到了我,她站在我家樓下一個美發(fā)廳嘈雜的門口,絞著手上的辮梢,幽幽地看著我,說話的聲音輕得像煙:“寬哥,我要走了。謝謝你那一年對我的照顧……我知道我沒有資格過來找你,可是我的心一直放不下你,我覺得我要走了,應該過來跟你打一聲招呼的。”我有些害怕,怕她提出來跟我和好,我實在是沒有跟她“再續(xù)前弦”的勇氣,我說:“你要去哪里?”林妹妹垂著眼皮不看我,她說:“李德被警察抓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來,我想先回老家呆一陣子。我累了,真的很累?!彼睦霞以谑裁吹胤轿疫€真的不知道,聽口音應該是郊區(qū)的吧?我沒有吱聲,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如同照相機鏡頭,要把她拓印在自己的腦子里。以前跟她的一些癲狂鏡頭不停地在我的腦子里翻滾,讓我呼吸困難?!白≡谶@兒不好嗎?”我難過,這一陣竟然想哭,“我不是已經(jīng)給李德找過人了嗎?他犯的事兒不大,很快就出來了。”“寬哥,你不用管他了……沒用的?!绷置妹玫难蹨I簌簌地掉了出來,在地下砸成幾瓣。

    我恍惚記得那天在蒯斌的歌廳,我出門的時候,林妹妹從一個角落里走出來拉住了我,她的表情很麻木,沖我淺淺地笑:“寬哥也來了?”我記不得當時自己都對她說過什么,只記得她告訴我,李德不在那個飯店干廚師了,他騎著摩托車在街上搶行人的包被抓了現(xiàn)行,在看守所里押著呢。我清醒了許多,我說,那你就來干這個?她打開我捏著她肩膀的手,說,干這個不好嗎?你不也一樣來這里瀟灑嗎?我在給你們帶來歡樂呢。我心亂如麻,你怎么能這樣?你是個好姑娘,你不知道?她往旁邊閃了閃:“我早就在這里干呢,還出臺陪睡?!蔽也幌嘈?,你很缺錢嗎?她哭了,我弟弟考上大學了,要學費,我爸爸老了,干不動活兒了,家里的地也沒了……我聽不下去了,鬼使神差般竟然給唐向東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自己有位朋友搶包被抓了,你看怎么辦?唐向東大吼一聲:“怎么辦?法辦!”林妹妹,好好活著……看著漸漸遠去的她,我欲哭無淚。

    我記得,那天的晚飯我沒吃,我一直昏睡到了夜晚。躺在昏暗的床上,我大睜著雙眼想,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生活的路,林妹妹的路在哪里?我自己的路又在哪里?這世界應該有我的一個位置,正如我始終相信前方有一塊錦繡之地等著我去開發(fā)一樣,可我不知道如何走才能夠到達,也許在我剛開始走的時候就已經(jīng)錯過了。我該怎樣走完下一站的路程?我坐起來,趴到窗前漫無目的地看著遠處的下街。夜已深,人群散盡,車也蟄伏,璀璨的路燈發(fā)出華美的光影,月亮沒了光彩。

    看晚星多明亮,閃耀著金光,看小船多美麗,漂浮海面上,海面上微風起,微波在蕩漾……

    路邊一個霓虹燈下,一個男人在唱歌。

    我看見他穿著皮涼鞋的腳上,翹起很大的一塊死皮,像一把尖利的刀子。

    濟南的路很平坦,車行駛在路上聲音極小,仔細聽起來像是蚊子叫,嗡嚶嗡嚶的。我閉上眼睛想我那年讓鄭奎他們來濟南綁馬六的事情,我記得把馬六綁到煙臺,我去了。那時候鄭奎精神極了,提著一把烏黑的獵槍頂馬六的腦袋,你他媽的跟哥們兒“裝熊”是不?馬六跳出院子跑了,鄭奎嗖的越過院墻追了出去,他的身手漂亮極了……蚊子的嗡嚶聲輕輕地在我的臉上繞來繞去,繞著繞著聲音就變了,變成了一種悠遠的呻吟,這種呻吟聲逐漸清晰,像是鄭奎在唱歌,是一種監(jiān)獄里面的悲傷小調(diào)……我什么都聽不見了,只有這樣的一種聲音長久地在我的耳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兄弟,難道你真的死了么?

    眼前全是鄭奎,有他跟在家冠后面,也有他跟在我身邊的影子。心一恍惚,我竟然想讓司機停車,我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我拍拍司機的肩膀,讓他靠邊一點兒,我說我要下車。司機說,差十米遠就到了,下什么車?我抬頭一看,可不,馬六穿著一件火紅的西服,站在他歌廳的門口正往這邊打量呢。幾年不見,這家伙又胖了,不像豬,像狗熊。司機問我,到底繼續(xù)走還是停車?我說,那就在這里停吧,我看見我伙計了。說話間,車就到了馬六的身邊,馬六一步跨了過來。

    “呦!”馬六沒等我下車先咋呼了一聲,“媽呀,又瘦啦!怎么跟個打魚的似的?”

    “六子,聽說你想我了?”大光先跨下車來,當胸給了馬六一掌。

    “好你媽個大光,在濟南你還敢打人?”馬六跳開一步,亮了個螳螂步,“來呀,跟爺們兒戰(zhàn)上幾個回合先!”

    “別介,哪有這么辦的?”我給司機付了車錢,帶上車門沖馬六一笑,“不打疲憊之師啊,這是規(guī)矩。”

    “寬哥,想死我了,”馬六撲過來,抱住我用力拍我的脊背,“幾年了,幾年了啊寬哥,咱們終于又見面了。”

    我推開他,邊往歌廳走邊問:“剛才在電話里你說什么?跟我商量什么事兒?”

    馬六像只黑瞎子那樣摟著我的肩膀,嘿嘿笑道:“不是商量,是匯報。蘭斜眼來找過我,想繼續(xù)租我的房子。”

    蘭斜眼又想來濟南,這怎么可能?我吃了一驚:“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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