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忍無可忍-《下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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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捅了他一拳:“少廢話,老子還沒到讓你養活的地步!”
來順收起了笑容,我驀然發現,他的表情又恢復了十幾年前的樣子,茫然、冷酷、滿腹心事。
來順沒有跟我們一起回家。路上接了一個電話,嗯嗯兩聲,回身抱了抱我:“爸爸,這幾天我就不能在家陪你和我媽了,鋼子叔讓我出差呢。”我說,有事兒你就忙,別忘了回家過年就好。來順說聲“我知道”,招手打了一輛出租車,呼嘯而去。
剛回家坐下,我的手機就響了,那邊喊了好幾聲寬哥我才聽出來,這家伙竟然是段豐。我問他找我有什么事情,段豐期期艾艾地說,他又吃不上飯了,想要繼續跟著我干。我苦笑一聲掛了電話。老哥,不是我不想幫你,兄弟現在連自己都顧不過來了啊……剛從勞改隊回來的時候我就聽說,段豐從市場走了以后混得很慘。先是找了老虎手下的那幾個兄弟,聯合起來在他們家附近的幾個娛樂場所收保護費,后來被人打跑了,正犯著愁就被街道上的人喊去了,街道上安撫失業人員,給他報名當了城管協管員。有一次他跟一個沿街叫賣蛤蜊的小販發生沖突,被人家一刀捅破了肚子。從醫院出來以后他又失業了,整天在家躺著,沒飯吃就去他的父母家蹭……這家伙確實夠慘的,我想了想,按照那個號碼又給他撥了回去,接電話的是一個老人,我問段豐在不在?那個老人說,剛走了,說是要去下街找一個叫張寬的。掛了電話,我打開窗戶往下一看,段豐正跟一個路人在比比劃劃地說著什么,估計是在打聽我家住在什么地方。我伸出腦袋喊了一聲:“段哥,往上看!”
站在門口的段豐讓我吃了一驚,不仔細看他就像一只捋直溜了的大蝦,臉瘦得整個是一根指頭。
我拉他進來,給他倒了一杯水,搖著手不讓他說話:“我想好了,如果不嫌棄,你就過來,我重新開個賣水果的攤子。”
段豐使勁咽了一口唾沫:“我就是這么想的!寬哥,不瞞你說,我連支個水果攤子的錢都沒有。”
我搓著幾天沒刮的胡子說:“年前先這么湊合著,來年等‘**’沒了,咱們還回市場。”
段豐獻媚似的沖我一豎大拇指:“寬哥英明,寶刀不老啊。”
“這些年你一直就這么湊合著活?”我點了一根煙,笑道。
“不湊合還能怎么著?總不能去搶銀行吧?人老了,跑不動,抓起來就是一個死。”
“知道當年我那十萬塊錢是被誰搶的了吧?”
“誰不知道?沒人敢說罷了,小王八的脾氣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最近家冠和錢風他們去了哪里?我得有一年多沒有他們的消息了。”
“我也不太清楚……聽說小王八自從蝴蝶他們沉了,他就‘殺’去了‘街里’,不知道混得怎么樣,”段豐搖著他棗核一樣的腦袋,貌似十分痛苦,“蝴蝶和金高他們那幫子兄弟是徹底完蛋了,黑社會集團啊。全抓起來了,案子很大,審了兩年多呢,蝴蝶判了死刑,好象正在上訴,金高判了十八年,天順他們判得也不輕,都是十年以上……唉,社會不是那么容易混的。錢風我一直沒有他的消息,這家伙總是這樣,來無蹤去無影的,有人說他經常跑緬甸。販毒?這個沒法說,不敢亂說……”
蝴蝶早晚會被警察抓起來早在我的預料之中,他被判了死刑這倒是讓我有些吃驚,看來這家伙“作”得確實有些大。驀地有些想念金高和天順,想念他們在看守所時跟我一起度過的那些不眠之夜,甚至想念天順從濰北農場走的時候說的那句原始社會語:“啊——尼瑪拉戈壁啊,草尼瑪——”我覺得這句話跟我爺爺的那句“唉,近你媽”有異曲同工之妙。
胡亂跟段豐聊了幾句,我說聲“你家的電話我記下了,你先回吧,過幾天我找你”,就蔫坐著不說話了。
段豐走的時候表情很怪異,似乎想表達這么個意思:小子你也忒摳門兒了吧?連頓飯都不留我吃?
我不是不想留他吃飯,一是沒有那個情緒,二是現在我深刻地理解了錢的好處,不能花“黑影”錢。
我無聊地打開了電視機,電視里有一個娘們兒似的男人在扭著屁股唱歌:“不問你為何流眼淚,不在乎你心里還有誰,請讓我給你安慰,不論結局是喜還是悲,走過千山萬水,在我心里你永遠是那么美。既然愛了就不后悔,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我的愛如潮水,愛如潮水將我向你推,緊緊跟隨,愛如潮水它將你我包圍……”楊波的影子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她就像歌里唱的潮水一樣包圍著我。“我的愛如潮水,愛如潮水將我向你推,緊緊跟隨,愛如潮水它將你我包圍……”我坐不住了,媽的,我要馬上去找她,我要讓我愛的潮水將她包圍!我摸著胸口撥通了可智的電話:“趙哥,西真的電話怎么打?”
可智在那邊一怔,警覺地問:“咦?你找他干什么?”
我笑了笑:“你緊張什么?沒事兒,楊波的幾件衣服還放在我這兒,我沒有她的電話,想還給她。”
可智嘟囔一聲“過家家”嘛,懶懶地說:“你們啊,唉……拿筆記著。”說著,念叨了一串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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