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罷了。” 劉宏懶洋洋地抬了抬手:“病弱之人,虛禮就免了,抬起頭來,讓朕瞧瞧,朕這位寫出避疫良方的侄兒。” 他刻意在“侄兒”二字上頓了一下,尾音拖得有些長。 劉珩依言微微抬頭,視線不可避免地掃過御座旁侍立的那道身影——中常侍張讓。 他身著深紫色的常侍官袍,面色平靜如水,甚至嘴角還噙著一絲淡然笑意。只是那雙微微下垂的眼瞼之下,目光惡狠狠地看著劉珩,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警告。 “伯玉啊。” 劉宏的聲音再度響起,打破了殿內的寂靜:“朕聽聞,你病中得悟,寫下那《避疫求生要略》?此法……當真有效?” 他的語氣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更像是一種漫不經心的試探,手指依舊捻動著扶手,目光在劉珩臉上逡巡。 來了!劉珩心頭一凜,杖笞的劇痛和太醫署的瀕死掙扎瞬間涌上心頭,化作一股支撐他站直的硬氣。 他深吸一口氣,牽動傷處,我靠,又是一陣鉆心的疼,劉珩心里暗戳戳地罵了一句。 聲音卻陡然拔高:“陛下!《要略》之法,乃臣于生死之間,遍觀疫病流傳之跡所得!非為邀功,只為活命!陛下可知,今歲洛陽內外,乃至兗豫青徐,癘氣橫行,戶有僵尸之痛,室有號泣之哀!此非天災,實乃人禍!” “人禍”二字如同驚雷,驟然炸響在寂靜的殿堂之上! 兩側那些原本眼觀鼻、鼻觀心的官員們,身體不易察覺地繃緊了,低垂的眼簾下,眼珠微微轉動。 “放肆!” 一聲尖利的呵斥猛地從御座旁迸出! 張讓一步踏前,臉上那絲虛偽的笑意蕩然無存,只剩下一臉的怒意和斥責。 他聲音尖刻得有些刺耳:“黃口孺子,僥幸未死于杖笞之下,竟敢在君前妄言災異,污蔑朝政!此乃大不敬!陛下,此子狂悖,當……” “污蔑?” 劉珩猛地打斷了張讓的呵斥。 他無視張讓的目光,強撐著用盡全身力氣,讓自己的脊梁挺得直一些,再直一些,目光死死釘在張讓那張狗臉上。 劉珩繼續道:“敢問常侍!洛陽米價,去歲尚在百錢一石!今春瘟疫稍起,便如脫韁野馬,陡漲十倍不止!千錢難購一石陳粟!此乃市井盡知之事!米糧囤積于豪強倉廩,饑民倒斃于閭里巷陌!若無‘人禍’推波助瀾,糧價何至于此?疫病何至于此?這餓殍遍野、十室九空之慘狀,又當如何解釋?” 字字如刀,句句染血!那“陡漲十倍”、“千錢難購”、“倒斃巷陌”的控訴狠狠砸向御座,也砸向殿中每一個人的心頭! 幾個素來與宦官不睦的官員,身體猛地一震,頭垂得更低。殿中的空氣此時極為凝重。 劉宏捻動扶手的手指,不知何時停了下來。他那雙半瞇著的眼睛,終于完全睜開。 他并未看張讓,只是死死盯著殿中那個搖搖欲墜卻又硬挺如孤松的侄兒。 米價……十倍……他雖昏聵,卻也并非對宮墻外的事全然無知,只是有些聲音,從未如此清晰地被擺在眼前。 “陛下!” 張讓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慌亂轉瞬即逝,隨即立刻變成悲憤委屈的神情:“此子居心叵測!洛陽糧價浮動,乃因黃巾余孽阻塞漕運,加之今歲兗豫歉收所致!奴婢與諸常侍夙夜憂心,百計籌措,方勉力維持,不致京城大亂!此子不思體恤圣心、大臣辛勞,反以市井流言構陷忠良,其心可誅!陛下明鑒啊!” 言罷,張讓深深一躬,姿態悲切。 劉宏的眼神在劉珩臉上和張讓躬下的脊背之間來回掃視,手指又開始無意識地捻動,只是速度快了許多。 殿中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劉珩壓抑不住的喘息聲格外刺耳。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時刻,劉珩深吸一口氣:“陛下!臣…不敢居功!那《避疫求生要略》,實非臣一人之功!” 他頓了一頓,目光掃過御座旁臉色陰沉的張讓,一字一句道:“此乃諫議大夫劉陶,遍查典籍,體察民情,嘔心瀝血所著!臣病中昏聵,不過……不過稍加整理抄錄,略作補充而已!劉大夫心系社稷,因直諫蒙冤下獄,此乃朝廷之失,萬民之痛!懇請陛下明察,赦劉陶之罪,釋其出獄!”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 張讓猛地抬頭,眼中唯有難以置信,死死盯著劉珩。他萬萬沒料到,這個小王八蛋在自身難保之際,竟敢將這天大的功勞拱手讓出,只為救一個注定要死的劉陶!這完全打亂了他的盤算! 幾個清流官員更是猛地抬起頭,震驚地看著殿中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眼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驚愕,敬佩,還有一絲擔憂。 劉宏顯然也愣住了。他捻動的手指僵在半空,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