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夕陽的余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劉珩走得很慢,目光掃過腳下新翻的泥土,掃過遠處那些在荒地上奮力揮舞農具的身影,掃過那幾間歪歪斜斜卻頑強挺立的茅屋。 “侯爺,回吧?日頭快落了。”景伯小聲提醒。 劉珩“嗯”了一聲,卻沒有加快腳步。他彎腰,從腳邊的田埂上抓起一把泥土。泥土濕潤微涼,在他指間緩緩滑落。 “景伯,你說,” 他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這土里,能長出多少糧食?能養活多少人家?能練出多少……敢戰的兵?” 景伯愣了一下,看著劉珩手中滑落的泥土,又看看自家侯爺在夕陽下瞧著有些落寞的側臉,琢磨著話里的意思。 隨后小心回道:“老奴不懂這些大道理。只知道,農人有了地,肯下力氣,老天爺再賞點臉,總能長出活命的糧食來。人吃飽了肚子,心就定了,力氣也就有了。” 劉珩沒再說話,只是攤開手掌,任由最后一捧泥土隨風散去。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在暮色中漸漸模糊的新墾土地,還有土地上那些如同螻蟻般渺小卻堅韌的身影…… “走吧,回城。” 他轉身,大步向著高陵城的方向走去,城西校場的鼓點聲似乎更清晰了些,咚咚咚,敲在劉珩的心上。 景伯看著心情似乎有些好轉的小侯爺,心里也開心不少。如今的小侯爺,雖然變得更好了,但心事好像也更多了,有點想念以前那個沒心沒肺的小侯爺,如果他不打罵自己就更好了…… …… 一旬后,劉珩在堆積如山的卷宗前,攤開了劉陶由洛陽快馬送來的密信。信紙帶著風塵仆仆的氣息,字跡是劉陶特有的端方勁健,內容卻透著一股子沉重。 “……伯玉賢侄親啟:君于左馮翊霹靂手段,初聞驚雷,再聞則憂懼交加!洛陽震動,非議洶洶。張讓、趙忠等于帝前日夜哭訴,言君‘擅殺官吏’、‘屠戮士紳’、‘激反羌胡’!幸有司空袁公、太尉楊公力持正論,言君乃為國除蠹,靖安地方,且‘避疫要略’活民之功在前,陛下雖未深責,然恐疑竇已生!宦者陰毒,爪牙遍布,賢侄當慎之又慎!楊公有一言囑托:三輔之地,非盡虎狼。豪右之中,亦有可引為奧援者。如扶風耿氏、京兆韋氏、杜陵杜氏,皆詩禮傳家,于左馮翊亦有分支,非楊、王之流暴斂可比。彼等或懼君威,或憂羌患,正可分化瓦解,借其力以安地方,樹君之聲望于關西!若一味剛猛,恐樹敵過多,根基難穩。剿撫并用,剛柔相濟,方為長久之道。切記!切記!劉陶頓首。” 劉珩的手指在“剿撫并用,剛柔相濟”八個字上重重劃過。 剛柔相濟?楊賜和劉陶的擔憂不無道理,就洛陽那潭渾水,難評!張讓這幫死太監就像是一群毒蛇,隨時可能冒出頭咬你一口,而且自己那個皇帝叔叔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想讓他對三輔這些吸飽了民脂民膏的蠹蟲們溫言軟語?開什么玩笑?這些王八蛋有一個我弄一個。 雖然做不到像黃巢那樣一手拿族譜一手提刀,閻王點卯一樣無差別的殺,但是楊家這種魚肉鄉里還敢勾結羌人的玩意兒,自己肯定是不會放過的! 不過,信里提到的耿、韋、杜三家,倒也是個切入點。 這些扎根關中數百年的老牌士族,名聲確實比楊家、王家這種暴發戶好得多,根基也更深。 他們或許因為還沒觸碰到自身利益,所以只是觀望?或許也擔心羌亂波及自身田產,所以在這個剛剛擊退羌人的當口偃旗息鼓? 不過有一點自己基本可以確定,這些老牌世家與宦官的關系未必緊密,畢竟二者的利益相互沖突。 而且這幫“詩禮傳家”的世家大姓,向來都自恃清高,依著他們連大將軍何進都看不起的尿性,對于那幫沒鳥用的閹人,肯定深惡痛絕! “剛柔相濟……哼,那老子就給你們演一出‘剛柔相濟’!” 劉珩冷笑一聲,心中已有定計。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