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學生-《異常測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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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伸出五指,凝視自己的指尖,猶如在凝視什么浮動的虛影。用他接受采訪時那種波瀾不驚的腔調,帶著些微的厭倦,講述他的過去。
“我其實沒有額外仇視梁益正。我掙開他們的束縛,抓起地上的石頭反擊時,視野里只看到了梁益正,所以我不顧一切地朝他撞過去,砸向他的眼睛。
“我的本意是阻止他。血液飆到我的臉上時,我聽到了他們的尖叫。很多人的叫聲摻雜在一起,那種像勾子一樣,勾住神經末梢,往外拖拽的凄厲慘叫。
“我感覺我的大腦離開了我的身體。我遠比梁益正更恐懼。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在奔逃回家的路上。心臟引動的脈搏占據我的全身,跟即將引爆的信號一樣,提醒我自己,我的末日要來了。”
滿室靜默。
二十多年前少年那場震耳欲聾的心跳,隨著時間的倒流,又一次鼓動在眾人耳膜。
馮隊干澀地問:“你的末日是怎么開始的?”
·
“葉老師。”
方清晝把照片放下:“你很討厭這個學生,進而推責他的基因、他的家庭。不像是會去做家訪的人,那為什么會對他爸打人的畫面歷歷在目?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是在梁益正出事之后,去這個學生家里找他家人興師問罪,才第一次了解到他的家庭。”
葉老師扔掉擦拭水漬的紙張,站在這個遠離方清晝的位置,背靠住墻面,牽強笑道:“什么叫興師問罪?我只是在努力盡到一個班主任應盡的職責。”
方清晝語氣冷冽:“什么責?哪個責?你在現場說了什么,來勸導他們父子去承擔故意傷害的責任?”
葉老師臉色煞白,猶如被刺中痛腳,渾身不可抑制地驚顫了下,過了會兒嘴唇嚅囁地道:“夠了,我要叫保安了,你們走吧。”
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發現手機在自己的辦公桌上,過去要拿,周隨容攔住了她的去路。
葉老師陡然激動,大叫道:“你們要干什么!”
方清晝說:“我之前見過梁益正,特意在他面前提起他受傷的事。我當時隨口胡謅了一段,質疑他受害者的身份。他沒有辯白,也沒有反駁我理由的不充分,而是強調我的觀點會受到網友的攻訐,是不正義的行為。我本來沒有把握,他的反應給了我答案。我不認為他是一個單純的受害者。我會做出這樣的判斷,你呢?該不會始終沒有人反駁,你也跟著說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這個事實?”
葉老師推攘了下周隨容,不顧附近是正在上課的學生,放聲大喊道:“我可以報警的!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滾!”
方清晝問:“關于那個學生的去向,不少人說他被他父親失手打死,他父親畏罪潛逃,這些消息有沒有傳進過你的耳朵?你在見不到人的這么多年里,有沒有當真過?”
葉老師惶恐不安地踱步轉圈,表情崩裂,不復從容:“閉嘴!”
周邊的講課聲停了下來,似乎在屏息凝神地探聽這邊的動靜。
方清晝問:“你偶爾會夢見他嗎?那個瘦弱的小孩在你夢里是什么形象?是依舊骯臟不講衛生,頂著頭雜亂不打理的長發,怯生生地站在人群外。還是因為你三言兩語的恫嚇,被他父親按在地上毒打,鼻青臉腫,求你救命?”
方清晝的字句如同凌遲的刀,片下她光鮮的金身,露出內力不堪的泥胎。
葉老師身體劇烈顫抖著喊:“你不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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