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一張石桌,幾張石凳,兩盞清茶。午后的時光,顯得靜謐悠然。 兩個老頭舉杯對飲。 但是,靜謐時光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老林,你找我過來做什么?”司笙拎著一支竹笛走過來,在空凳子上坐下,把竹笛拍在石桌上,蹙眉看向范豐嵐和林羿二人,神情覆上層疑惑,“話說回來,你們倆什么時候攪和到一起了?!” “我們倆是舊識。”范豐嵐解釋,爾后打量著她,“都是要當媽的人了,還這么風風火火。” 司笙單手支頤,眼皮一掀,“說事。” 她早上還在水云間,等著凌西澤伺候她吃早餐,結(jié)果林羿一個電話打過來,讓她大老遠過來。 師命不可違。 司笙沒什么禮教,但她認可“師徒關系”。跟林羿的“師徒關系”雖然有林羿耍無賴的成分,但是,半個師父也是師父,說話是有分量的。 再遠也得過來。 只是她沒想到,范豐嵐也在。 “你這性子。”范豐嵐笑著搖頭,給她倒了一杯水,“天氣熱,先清清火。” “……” 司笙拿起杯子,將水一飲而盡。 林羿用蒲扇給自己扇著風,悠然自得地說:“這兩天老范來我這兒散心,今早晨練時聊到你,就想見你一面。” “……” 司笙被他這一套說辭驚呆了。 ——這事要沒十年腦血栓做不出來。 “這,”司笙將茶杯一放,尋思著問,“現(xiàn)在你們見到我了,我是不是馬上就可以走了?” “想得美。”林羿扔了她一記白眼,“我和老范都不擅廚藝,你做了晚飯再走。” “你摸摸良心。” “沒有。” 司笙:“……”艸。 范豐嵐難得看到司笙失語的模樣,哈哈大笑。 司笙看了范豐嵐一眼,想到范子城,最終沒有說話。 范子城是范豐嵐唯一的孫子。 到這一代,估計是真絕了。 范豐嵐來林羿這里散心,大抵也是因為范子城的事。 “想到范子城了?”范豐嵐看向司笙。 想了想,司笙說:“不出意外,他會被判死刑。” 范豐嵐臉上笑意褪了幾分,他點點頭,倒是很從容平靜地接受了:“那是他應該承擔的后果。” “我可以幫你申請?zhí)奖O(jiān)。” “不了。”范豐嵐搖頭,手中折扇動了動,一身大家風范,氣度灑脫,“我不想見他,他不想見我。我跟他的爺孫緣分,早盡了。不必多此一舉。” 司笙手指把玩著茶杯,掀著眼簾,問:“他到底為什么走這一條路?真的追求長生?” “他一無所求,又滿身執(zhí)念。”范豐嵐舉杯飲茶,嘆道,“一言難盡。” 司笙拿起竹笛,伸過去,敲了敲他手邊的桌面,說:“那多說幾句。” 聞聲,范豐嵐和林羿對視一眼,再度看向司笙。 “說起來,他還是你外公的粉絲。”范豐嵐眼神黯了下,爾后又笑了起來。 他收了折扇,站起身,“你跟我來吧。” 林羿也隨之起身。 司笙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們倆背后,進了林羿的竹屋。 “這是從老林的舊物里翻出來的,是你外公的物品。”客廳里,范豐嵐找到一個素描本,放到司笙身前的桌上,“那時候你外公才二十來歲,意氣風發(fā),跟我初相識。他夢想設計一座機關城,這些都是原圖紙。哦,那時候樓蘭計劃還沒開始,這些圖都不是機密。” “那怎么在老林這里?”司笙翻開素描本,隨口一問。 “不知道。”范豐嵐說,“這素描本一直落在我那里。可能是老林來我這的時候,不知怎的拿走了。今早我們想起這事,老林說可能還在,就去找了一下。沒想到真給找到了。” “……” 司笙一時無言。 心里吐槽著這二位的不靠譜,但很快的,司笙的注意就被設計圖紙吸引。跟現(xiàn)在的機關城大相徑庭,但是,雛形還在,隱隱約約能窺見如今機關城的影子。 范豐嵐說,這是易中正二十來歲的設計。 可—— 作品之水準,設計之巧妙,遠超于她的水平。 艸。 老易的二十歲,能吊打她?! “你嘆什么氣啊?”范豐嵐一連聽到司笙嘆了三聲,還以為見鬼了。 司笙抿唇,“自卑。” “……”林羿無語地遞過去一杯水,“喝點水醒醒酒吧。” 司笙:“……” 懷著少見的自卑心態(tài),司笙跪著把素描本翻完。然后,她看向范豐嵐,莫名地問:“跟范子城有什么關系?” “哦。”范豐嵐云淡風輕地說,“在這本子到老林手里之前,在范子城手里待過幾年。別人家的小孩運動游戲約會,他倒好,天天在家里看書研究老易隨手畫的圖紙,跟魔障似的。” “……” 司笙默默地喝了大半杯的水。 半刻后,她問:“他沒問過是誰畫的?” “沒問。”范豐嵐說,“就他那恭敬嚴謹?shù)膽B(tài)度,大概是把他當做上古年代流傳下來的秘寶吧。” “……” 司笙把最后一點水喝完了。 她睇了林羿一眼,林羿吹胡子瞪眼的,但還是麻利兒地給她續(xù)了水。 “他從小沉迷于老易的機關城圖紙,”司笙總結(jié)了一下,“所以他那么執(zhí)著于揭秘樓蘭計劃?” “這是觸發(fā)因素。”范豐嵐道,“至于之后的心路歷程,只有他自己知道。” “哦。” “他從小就聰明,但不孤僻,反而擅長交際,心思很重。”范豐嵐嘆了口氣,“自他父母去世后,這種現(xiàn)象變本加厲。我忙于百曉堂事務,對他疏于管教,任他自己發(fā)展,結(jié)果走到了這一步。” 司笙頷首,“你的問題確實很大。” “……” 范豐嵐語塞。 司笙又捅刀子,“跟老易沒法比。” 范豐嵐:“……” 看戲的林羿哈哈大笑。 范豐嵐和司笙的視線悠悠掃向他。 林羿收斂了笑,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道:“范子城這孩子,我見過一面。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倒是覺得,老易對他影響很大。如果沒有易老的機關城牽引著他,給他一個目標,那他肯定更滑頭。沒有目標又有頭腦的人,得多恐怖?” “……有道理。” 對于稱贊易中正的話,司笙向來來者不拒。 不過,林羿說的確實有道理。 如果不是范子城對機關城有執(zhí)念,以范子城謹慎的性格,是不可能出現(xiàn)在迷宮村的。想要抓到范子城,比登天還難。 司笙吁了口氣,說:“其實我們都有一個疑問,范子城為什么要選擇直播。思來想去,理由就是將謠言影響力擴散到全球范圍。但是,作用不大,因為一開始他們的造謠影響力就很大了。” “你怎么想?”范豐嵐捋著胡須,目光靜靜地落到司笙身上。 “我們拷問了他的同伙,同伙也表示不知情。他們甚至都覺得,范子城大費周章做這件事,完全就是多此一舉。”司笙挑了下眉,視線落到那個被翻了無數(shù)遍的素描本上,“不過現(xiàn)在好像有答案了。” 如果范子城真的癡迷于機關城…… 怎會不期待這樣的奇跡建筑為世人所知曉呢? 畢竟,如果不是范子城的直播操作,以及阮硯等人預判到他要用無人機搞事,事先跟上面提交直播申請,他們根本就想不到會全球直播。 凌西澤確實派了人對機關城進行拍攝。 可—— 采取“保守”的原則,機關城的視頻,也不知何時會面世。 而且,事后公開的視頻,哪里會有直播精彩?哪有親眼見證引發(fā)的轟動? “長生那個事,你們有什么情報么?”吃了塊綠豆糕,司笙轉(zhuǎn)移話題,“蕭逆和司風眠以前在西北那邊遇到過兩個人,叫白松和墨一。其中一個叫墨一的,正好為我舊友做過事,后來為舊友中彈墜河,本該必死無疑,但現(xiàn)在還活著。” “不知道。”林羿擺擺手,“人活六七十載,已經(jīng)夠了。再活就是老不死。追求長生的人,腦子有病吧。” 他一臉的嫌棄。 司笙無語地挑眉。 “我倒是聽說過一些。”范豐嵐笑了笑,倒是沒一點追求,淡淡道,“不過哪有真的長生,無外乎是活的時間長一些罷了。沒有奇遇的人,照樣活個上百歲。” 司笙對“長生”也不感興趣,但是蕭逆畢竟被這事所擾,所以,她思來想去,還是跟范豐嵐提了一下。 “世間之事,無奇不有,總有一些是超出常理范圍的。我們覺得神奇,只是沒找到合理的解釋。”范豐嵐道,“什么抑制劑、五年,不是還有時日么,不必急于一時。個人有個人命數(shù),你這倆弟弟,都不是福薄之人,且看他們造化罷。” 司笙聞聲微怔,灑脫一笑,“也是。” …… 從林羿那里離開時,司笙帶走了二十歲的易中正設計的機關城圖紙,并且放到書架上最顯眼的位置。 凌西澤以為她是要激勵自己努力鉆研機關術。 結(jié)果—— 司笙把一些跟機關術相關的書籍,都收了起來。 凌西澤莫名其妙,“你不是要學習么?” “學什么?”司笙更是莫名其妙。 “機關術。” “不學了。”司笙拍了拍手,“從今往后,金盆洗手。” 凌西澤揉了揉腮幫子,覺得她懷個孕思維方式都變了,問:“那你供著你外公的圖紙?” “以此警惕自己——”司笙指著那個素描本,“才能天注定,努力沒用的。” 凌西澤:“……” 這可真是咸魚最有用的自我安慰方式。 又兩天。 蕭逆進了一趟書房,然后匪夷所思地找到正在隔壁客廳看漫畫的司笙,“姐,你書房里那些機關術的書呢?” 司笙咬著蘋果,頭也沒抬,“收起來了。” “為什么?”蕭逆皺眉。 “沒用了。” “我想看。” “你看那個做什么,”司笙手指一戳IPAD的屏幕,漫畫翻了一頁,她繼續(xù)道,“除了盜墓和做魔術道具,就只能去你外公絕世名作里搞研究了。沒什么建樹。” “……” 蕭逆不明白她為何這么消極。 不過,想來想去,只能將這現(xiàn)象歸咎于“懷孕”了。 “我被錄取了。”蕭逆一字一頓道,“京城理工大學,機械工程專業(yè)。” “……什么?” 司笙怔了下,猛地扭過頭。 蕭逆對上她的視線,肯定道:“就你讀的學校和專業(yè)。” “那你知道我大二就退學了么?”司笙挑眉。 蕭逆點頭,“知道。” “你知道我是打小起就學習機關術的么?” “嗯。” “你還知道你外公的造詣今后無人能超越吧?” “嗯。” “……行。”司笙將視線一收,又咬了一口蘋果,“書都在密柜里,找到打開密柜的開關,那些書就都是你的。” 那些書都是市面上找不到的。 有些是易中正的藏品,有些是易中正所作,有些是司笙自己的總結(jié)。 僅此一份。 教喻立洋暫時用不到那些,所以司笙先把他們都收了。 但—— 若蕭逆能找到密柜,給蕭逆也無所謂。 蕭逆停頓一秒,“你書房還有密柜?” “我書房等你挖掘的地方多著呢。” “……”蕭逆嘆息,問,“有提示嗎?” 畢竟,他對機關術,可謂是一竅不通。 司笙一點情面都不給,“沒有。” “哦。” 蕭逆轉(zhuǎn)身去了司笙書房。 然后,在觀察了書房的每一個角落后,淡定地掏出手機,給喻立洋打了一通視頻電話。 …… 司笙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自己教出的徒弟,竟然會選擇叛變。 而且, 憑借五六歲的頭腦,解開了她的機關,成功帶領蕭逆將密柜打開。 傍晚時分,司笙來到隔壁,結(jié)果一推開門,就見蕭逆和喻立洋排排坐在沙發(fā)上,每個人手上一本書,正認真地鉆研著。 書,都是她的。 本來還有些驚訝,但是,司笙一看到喻立洋,就全明白了。 她被氣笑了。 “師父!”喻立洋見到司笙,一秒放下書,然后撒開腳丫子跑過來,牽起了司笙的手,“師父,蕭逆考上大學了!” “……” “他被錄取了!” “……” “他不是個廢物!” “……” 哈! 司笙繃著的表情一下就松開了。 而,取而代之的是蕭逆——表情一言難盡。 “你干嘛要選機械工程?”司笙沖蕭逆揚了揚眉。 “糖果工廠很有意思,想試試它的可行性。”蕭逆將書放下,解釋著,想了想后又補充道,“我大二還會選第二專業(yè)。” “那你去學吧。”司笙回想起她從不聽勸的少年時期,笑了下,“有不懂的問我。” “嗯。” 蕭逆點點頭。 他不追求“機關術師”的身份,不追求“機關城”那樣的奇跡,他甚至不追求獨有一份的技術。他只是想看到傳統(tǒng)和科技的碰撞,落實司笙為人驚艷的奇思妙想。 …… 蕭逆和司風眠高考成績優(yōu)異,被第一志愿錄取只是水到渠成的事,不過司尚山還是很高興,張羅著要給他們倆大辦特辦。 地點選在德修齋。 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蕭逆和司風眠收了一大堆的禮物,有點囧。 而,升學宴之后,馬上就是司笙、墨上筠的婚禮。 墨上筠嫌棄婚紗礙手礙腳的,直接排除了,把軍裝設為唯一選項,誰都無法動搖。司笙倒是沒那么倔強,配合著陸沁試了幾套婚紗,最后由陸沁選了一套最合適的,其余服裝都由陸沁統(tǒng)一包辦。 畢竟—— 在陸沁眼里,司笙懷了孕,不宜操勞。 司笙也樂得悠閑。 悠閑的午后,司笙翹著腿坐在凌西澤書桌前,翻看著一本旅游指南,手捏著一支筆,時不時在一旁的紙張上寫下幾個字。 凌西澤端著一盤剛剝好的荔枝,在門口敲了敲,然后走了進來。 “在做什么?都待倆小時了。”凌西澤把荔枝放到她手邊,悠悠然睇了她一眼。 “制定蜜月計劃。”司笙停頓了下,筆帽敲了敲書頁,“你不是說聽我的么?” 凌西澤瞥向她的書,嘴角微抽,“你個活地圖還需要旅游指南?” “回憶一下。”司笙用牙簽戳著一顆荔枝,往嘴里一扔,慢條斯理地說,“我當年走西北,靠的就是這一份指南。” 明白了什么,凌西澤眉梢微動,“所以,蜜月……” “你不是遺憾沒有參與我那幾年的人生么。”司笙勾唇一笑,身形往后一仰,倚在椅背上,她抬頭,明眸皓齒,笑容清淺,眉目裹著年少時的張揚,“帶你回顧一下我這些年走過的路。” 凌西澤微怔后,唇角揚笑。 他視線落到司笙小腹。 小腹不算明顯,但細看的話,還是有點端倪的。 凌西澤的手覆上去,側(cè)首問司笙,“帶上他嗎?” “不帶。”司笙笑得明媚恣意,懶洋洋地說,“走江湖不需要累贅。” “好。” 凌西澤低眉淺笑。 外面陽光燦爛。 客廳里有人進來,爾后就是司風眠的聲音,“姐,江遠哥那個工作室又新出了一款游戲,剛剛發(fā)給哥下載好了,你要不要一起玩啊……” (完)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