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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上來，有的坐在江邊默默流淚，有的跪在亂石灘上，如孩子般，傷心嚎啕大哭。

    王泥鰍濕漉漉，腳步蹣跚地來到了蘇雪至的身后。他在水中浸泡過久，傷口發(fā)白，兩手的手掌皮膚，也變得發(fā)皺。

    “夫人，對不起……大當家是替了我，這才沒了的……是我沒用……”

    這個強硬的漢子，此刻說起，依舊再次哽咽，嗓音啞得無法順利發(fā)聲。

    蘇雪至慢慢地收回了凝落在大江之上的目光，擦去眼角的淚痕。

    “三當家不要自責。龍王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一生豪杰，他既然回來了，那樣的情況之下，不一定是替你，無論是誰，他都會做出那樣的決定。他絕不樂意看到你這樣。我們當做的，是繼續(xù)前行，不要辜負了他的心意。  ”

    她在江畔跪了下去，向著那片亙古東流永不枯竭的滾滾波濤，深深地叩首。

    “陳英還在等著。我們上路吧。”最后她起了身，說道。

    王泥鰍抹了把臉，紅著眼，扭頭朝手下人嘶聲吼道：“都聽到夫人的話了嗎？收拾一下，上路！”

    船過江口，抵達聯(lián)絡點，一行人終于與陳英順利匯合。

    這個夜晚，當周圍沒了旁人的時候，她終于盡情地流淚，傷心地哭泣。這一刻，她愈發(fā)思念起了賀漢渚。

    離去和辭別，讓活著的親愛之人，變得愈發(fā)珍貴。她多想立刻就見到他，好確定他是安然無恙的，然后撲到他的懷里，向他傾訴她的悲傷和后悔。

    龍王一直記著他們。他從不曾有片刻真正地離開過。蘇雪至如此后悔，后悔之前，她分明可以當著龍王的面親口叫他一聲爹。他應當也是非常期待的，然而卻沒有。

    還有葉云錦……

    心里有著對方的兩個人，本就該在一起的。難道不是嗎。然而確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和賀漢渚一樣幸運。那個孤獨的女人，心中保留著的最后一縷記掛，現(xiàn)在也被收走了。

    第二天，蘇雪至紅腫著雙眼，壓下心中的悲傷和遺憾，踏上了北上的路。

    她還不知，在遠方，她此行想要趕赴而去的地方，她的所愛之人，此刻正陷入了新的困境。

    上月日軍敗退，正面作戰(zhàn)宣告結束。賀漢渚帶著師團擬撤出自己的戰(zhàn)區(qū)，去往幾百公里外的一個縣城。那里在戰(zhàn)時是大部隊的后勤中轉點，設有戰(zhàn)地醫(yī)院。師團所攜的彈藥也消耗殆盡了，計劃到了那里整休，救護隨軍傷員，補充給養(yǎng)，再與其余幾支隨后會到的大部隊匯合。但受天氣影響，途經的密林道路毀損，行軍移動緩慢，缺醫(yī)少藥，許多傷員亟需得到安置，他本人一側腿腳上的傷因疲于奔波，也久治不愈。雖然沒有大礙，但漸漸有些影響行動。軍醫(yī)擔憂，強烈建議他盡快到達縣城，在那里接受更好的治療。他考慮過后，接受了軍醫(yī)的建議。師團大部，由豹子和幾名團長率著，仍按照原計劃行軍，他則帶著一個警衛(wèi)排和一個營的士兵以及傷情最重的幾十名傷員輕裝上路。原本一周就能到達，但在半途，卻出了意外，與一支撤退的日本軍隊遭遇。

    這支日軍號稱精銳，以不要命的瘋狂進攻方式而聞名，戰(zhàn)中曾對中國軍隊造成很大的阻礙，指揮官更是一名戰(zhàn)爭狂熱分子，綽號金剛，對賀漢渚極為仇恨。

    按說原本這個時候，這支日軍已經退走了，和他們戰(zhàn)敗的同伙一道，分別在去往指定的投降區(qū)的路上了，不可能出現(xiàn)。但不知什么緣故，對方竟轉到了這里，相互遭遇。

    對面大約一個團的人數(shù)，是賀漢渚這邊的三四倍，武器充足，金剛發(fā)現(xiàn)是賀漢渚后，狂喜，不顧一切咬緊追蹤，叫囂寧可事后剖腹自裁，也要殺死戰(zhàn)場上的大敵，復仇雪恨。

    敵我懸殊，武器彈藥不足，距離極近，隨時可能開火，還帶著幾十名無法行動的傷員，想擺脫已不可能。賀漢渚當機立斷，下令讓丁春山帶著一部分士兵護送傷員迅速上路趕往縣城，自己則和剩余的人為他們打掩護，等他們走后，就近撤往附近高地，利用地形掩護，等待后援。

    隨行的幾名軍官不約而同立刻爭站出來，讓他去往縣城，說自己愿意和剩下的人掩護，拖住后頭這股突然冒出來的日軍。

    賀漢渚拒了。

    “我毫不懷疑你們對我的忠誠。但他們的目標是我。如果有足夠的彈藥補給，我會考慮你們的建議。但現(xiàn)在這樣，是堅持不了多久的。沒拖住的話，兩邊最后都是死路。我的安排，是最好的法子。”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很清楚，他的話是對的。

    在一片死寂中，丁春山走了出來。

    “我不走。司令你派別人執(zhí)行護送傷員的任務。”

    賀漢渚怒：“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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