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照一小姐用自己的命去賭,她賭對了。” 姜照一用自己的身軀與靈魂做賭注去對抗神諭,而為凡人而留的神諭終究還是因為她不留退路的孤勇而未能降下漫天的流火。 上界的神總將仁慈留給凡人,這道神諭也終究因為一個凡人甘愿身死魂消的血祭而消解。 李聞寂憑著僅剩的意識,抓住機會,將荒原之上所有的精怪都推遠,隨即將所有的流火聚集到一處,才算避免了這場事關蜀中所有精怪生死的天災。 “救他們做什么?他們還想著要和先生拼命!”賀予星攥緊手指。 “這世上有愚昧的凡人,也同樣會有愚昧的精怪,但總不能因為那些愚昧的家伙,就要了所有精怪的命吧?”檀棋回想起那個暴雨天,“修辟魚,滴水觀音,他們哪個不是先生的信徒?” “有人砸神像,推香案,鬧鬧哄哄地犯蠢,但沉默的大多數人呢?”檀棋看向他,“他們沒有參與這一場鬧劇,且仍然信任先生,敬奉先生。” 那天,有那樣一群精怪走上荒原口口聲聲要誅神,也有遍布在蜀中每一個角落的精怪,為非天修補神像,重新點燃被旁人掐滅的香火,跪在案前,為非天祈福。 他們,是勢要與地獄之神共進退的信徒。 點燃的香火為李聞寂積攢住了最后的本源之息,令他不至于被神諭奪走所有本源,最終才避免了天災現世。 “那照一姐姐呢?” 賀予星連忙問。 檀棋正要答他,便聽李聞寂喚了他一聲,“檀棋。” “先生。” 檀棋立即走過去。 賀予星看著檀棋將李聞寂扶著站起身,一步步繞過他的身邊,走進了屋子里。 李聞寂并非不能視物,只是眼前好似籠了層厚紗一般,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影子。 檀棋推開一扇門,將李聞寂扶了進去。 他就坐在床沿,窗外的光線落在他眼睛里也并不強烈,他垂著眼睛去看床上躺著的那個人,也仍看不清。 檀棋沉默轉身,走出房間。 房間里寂靜下來,只能聽見拍打著玻璃的細碎雨聲。 等了一會兒,趙三春端來了熱水,將毛巾擰干后,便小心地遞到了李聞寂的手里。 “先生,水我就放在這兒了。” 趙三春將水盆放在他身邊的凳子上,也沒有多待,轉身就出去了。 小橘燈的暖光照著李聞寂蒼白的側臉,他的眉眼好似浸潤過山間的寒霧一般冷淡漂亮,此刻他伸手往前摸索試探,手指觸碰到了妻子的臉頰,他才用熱毛巾替她慢慢地擦臉。 擦過了臉, 他又替她擦了擦手。 將毛巾扔進盆里,他坐在床沿上,她的臉在他的眼睛里,仍然只是模糊的影子,但坐了半晌,他終是忍不住俯身抱她。 他的臉頰貼著她的側臉,感受到她清淺的呼吸聲,他胸腔里的那顆心仿佛才會變得安定。 在她的身邊躺下來,他將她抱進自己的懷里,一雙眼睛沒有焦距,看著燈時也只是模糊的,毛茸茸的一團影子。 雨聲變得模糊了一些,神明閉上眼睛,居然又開始做夢。 是在旗源縣寒居山的背后, 是在微風拂面的晨間,濕潤的霧氣忽濃忽淡,她穿著藕色的衣裙,懷里抱著一只小貓,跑向他時,腰間朱砂紅的絲絳隨風而蕩。 烏發攜露,滿身水氣。 她臉頰微紅,望向他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可是落在他耳邊的聲音,卻是那個秋天的雪夜,她哭著說:“李聞寂,我只有你了。” 這個從來在他眼中不甚稀奇的世界,好像添了諸多令人留戀的顏色。 錦城的雁西路,青梧山的吊橋,寧州的鳳凰樓,旗源縣的寒居山,南州的丹神山……如此山高水長的一程。 縱然沐雨櫛風,縱然滿載風雪, 也是他牽著她的手走過的。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