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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shù)小時前。

    白思思的電話打進(jìn)程仞手機里時，唐亦正在成湯集團(tuán)總部開會。

    程仞從敲門到進(jìn)入主會議室，中間連5秒的空檔都沒留，被打斷發(fā)言的高層面露不悅：“程特助，我們這──”

    “抱歉，事態(tài)緊急。”

    程仞目不斜視地走過去，這位成湯集團(tuán)內(nèi)以“笑面狐貍”著稱的特助今天表情嚴(yán)峻，平常總也帶笑的眼此時在卻冷光鏡片后透著鋒利。

    他停到會議桌主位的唐亦身旁，俯身低聲：

    “白思思打來電話，林小姐今天在北城大學(xué)結(jié)束講座后失蹤，有目擊學(xué)生確定見過林小姐進(jìn)入地下停車場，但芳景團(tuán)的司機沒有接到人。”

    “──”

    唐亦眼神停滯。

    會議室里其他人離著遠(yuǎn)，聽不到這邊交談，他們只看得見在程仞彎腰后的一兩句話間，原本神色懶散的常務(wù)副總突然就僵在椅子前。

    又幾秒后，那人眼神在瀕臨爆發(fā)的躁戾里活過來。

    他起身，徑直往外。

    程仞沒想到唐亦聽完消息以后竟然沒有任何情緒的實質(zhì)性外泄，愣了一下才連忙直身跟上。

    垂眸時他看見唐亦攥在手里的文件夾──在會議桌旁拿的，忘了放下──硬塑的材質(zhì)，此時卻像脆弱的紙張，被那人的手攥出扭曲的褶皺。

    像某種爆發(fā)前的訊號。

    程仞在心底祈禱了兩句，慶幸會議室里這群是見慣了瘋子脾氣的，沒一個在這時候不知死活地阻攔。

    一路直下到停車場。

    程仞自覺上了駕駛座，車廂內(nèi)，唐亦靠在后排無聲坐著。空氣死寂得叫人窒息，程仞屏息，一聲沒敢多出。

    大約兩分鐘后，后排傳來沙啞嗓音：“報警了么。”

    “已經(jīng)報了，但失蹤時間太短，受害傾向認(rèn)定不足，目前只有白思思方疑似多次被跟蹤的主觀口述，無客觀跡象很難立刻立案。”

    “她的電話呢。”

    “無法撥通。”

    “……”

    唐亦拿出自己手機，撥出一串號碼。沒幾秒對面就接通了，唐紅雨的聲音懶洋洋地響在對面：“又干嘛？”

    “青鴉失蹤了，她的手機是冉家定制，冉風(fēng)含一定有辦法定位，你去找他。”

    對面沉默數(shù)秒，聲音抹掉慵懶嫵媚：“二十分鐘內(nèi)給你。”

    電話掛斷，唐亦抬眸：“虞瑤在哪兒。”

    “城東影樓，”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程仞在平板上一劃，定位設(shè)為導(dǎo)航目的地，“十五分鐘后到。”

    “……”

    虞瑤在的影樓正是之前林青鴉拍攝宣傳照的那家，唐亦從正門進(jìn)來后都不必引導(dǎo)，徑直走向他們的電梯間。

    前臺愣了下才反應(yīng)，小跑過來想攔：“兩位先生，你們有預(yù)約嗎？我們這邊──”

    她話聲未落，程仞手里的名片已經(jīng)遞到她面前了。

    甫一看清“成湯集團(tuán)常務(wù)副總”幾個字，前臺小姐手一抖，二話不說回到前臺，去給他們經(jīng)理打電話了。

    唐亦直接下到攝影棚層。

    虞瑤在6號區(qū)，唐亦掀開遮光布闖進(jìn)去時，閃光燈正巧一亮一滅，曝光效果頓時慘不忍睹。

    攝像機后攝影師懊惱回頭：“誰讓從這兒進(jìn)來的？不知道正在拍攝嗎？”

    話剛說完，攝影師就對上一雙陰沉駭人的眼。興許是那眼神實在太可怖，再漂亮的美人臉也被襯出一副厲鬼相，攝影師被嚇得手里一抖，差點把手里吃飯的家伙摔了。

    不用程仞遞名片，在唐亦面無表情地走進(jìn)來前，他已經(jīng)忙不慌躲到一旁了。

    虞瑤的表情沒比攝影師好到哪兒去，但她無處可躲，很明顯唐亦就是沖她來的：“唐…唐先生，您這是？”

    “她在哪兒。”

    唐亦聲音沙啞得厲害，面色蒼白，眼神又黑又沉，頸前那條刺青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虞瑤被嚇蒙了，顫著聲軟在拍攝用的凳子上：“她她她？林青鴉嗎？我我上次酒會以后就沒見過她啊……”

    唐亦沒說話，更近一步，幾乎要迫到虞瑤身前，但這樣近的距離下卻無半點旖旎，那雙眼里的情緒只給了虞瑤想爬著也要逃開的恐懼。

    可惜她實在腿軟得厲害，一公分的距離都挪不走，只能帶著哭腔往后縮：“唐先生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林青鴉在哪兒……我明明知道您和她認(rèn)識，我犯不著去招惹她啊，我還要在北城里待的。”

    程仞還真怕唐亦在此時的狀態(tài)下再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來，此時快步上前，低聲開口：“看拍攝狀態(tài)不像做戲，她說的對，應(yīng)該不是她。”

    “──”

    唐亦垂在身側(cè)的手攥成拳，指節(jié)被他自己折磨出咔咔的輕響。情緒壓抑到極致下，他身體都繃得微栗。

    在虞瑤驚恐的目光里，唐亦最終還是什么都沒做，那些情緒被他一點點壓回，他眼眸里描上血絲，克制著轉(zhuǎn)身往外走。

    就在唐亦要踏出攝影區(qū)時，身后軟在凳子里的虞瑤終于從倉皇中回過理智，她顫聲問：“林青鴉……找、找不到了嗎？”

    程仞表情一動，回身：“虞小姐有聽過什么風(fēng)聲嗎？”

    虞瑤眼神掙扎了幾秒，最后還是咬牙開口：“之前的開機酒會上，我跟著林青鴉出去，見著那個叫徐…徐遠(yuǎn)敬的人了……后面他來找過我，問我想想不想報復(fù)林青鴉，他讓我把林青鴉引出去──但我拒絕了！我絕、絕對沒有參與進(jìn)去！”

    唐亦在聽見徐遠(yuǎn)敬的名字時已經(jīng)僵住身影，他轉(zhuǎn)向程仞：“我讓你處理好他。”

    程仞也不可思議：“我當(dāng)時親自送他們上的飛機。”

    “那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北城！？”

    程仞臉色難看：“一定是有人暗中援手，否則現(xiàn)在的徐遠(yuǎn)敬勢單力薄不可能瞞得過我們的人──我立刻去查。”

    “我、我可能知道。”

    虞瑤在旁邊顫巍巍地舉手。

    唐亦目光橫掃過來，嚇得她立刻一栗：“上回徐遠(yuǎn)敬來找我的時候說、說過，他背后有、有唐家的人，讓我不用擔(dān)心事后……”

    程仞面色陡變，轉(zhuǎn)向唐亦。

    唐亦眼神有一兩秒的空白，然后那些蜂擁欲爆發(fā)的情緒仿佛頃刻被沖刷干凈，他連氣息都平靜下來。

    “鄒蓓。”

    薄唇微動，唐亦慢慢念出那個名字。

    他沒表情地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程仞臉一抖。

    他跟在唐亦身邊這么多年，還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xiàn)在這么害怕過，沒理由但他就是知道──此時唐亦這個平和得好像無事發(fā)生的模樣狀態(tài)，才是真正的瘋了。

    現(xiàn)在的唐亦什么都做得出來。

    程仞立刻要追上去，那人卻好像背后長了眼睛：“不用你跟。”

    “唐總──”

    “送她去警局錄口供、立案、追蹤定位徐遠(yuǎn)敬。唐紅雨那邊有消息，我會通知你。”

    “……”

    唐亦的安排清晰、理智、高效，甚至全面。可越是這樣，在這個關(guān)頭程仞越覺得可怕。

    而唐亦甚至就好像也想到他在想什么。那人停住，沒轉(zhuǎn)身，聲音像是笑了一下：“你放心啊……找到她之前，我什么都不會做的。”

    “是，唐總。”

    程仞只能低頭應(yīng)下。在那個身影離開前，他輕聲補了一句。“林小姐還在等您呢。”

    “──”

    唐亦身影輕晃了下，然后他一言不發(fā)地走出去。

    鄒蓓現(xiàn)在的住處是唐亦安排的，在唐家在北城的一處別院。別院里里外外都安排了唐家的安保隊，鄒蓓平常去哪兒也都有人跟著，一舉一動都會向程仞那邊做匯報總結(jié)。

    這也是她從唐亦那兒換回來的自己留在國內(nèi)這個結(jié)果的必要條件之一。

    鄒蓓前面已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睡不好了，精神和身體狀況都很差，但昨晚倒是奇跡般的一夜好眠，醒來沒記得半點夢。

    唐亦進(jìn)來的時候，她正仰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曬那天邊上將落的夕陽。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倒是坦蕩，沒用唐亦問，甚至沒等唐亦走到面前就說完了，“我確實順手救了徐家那個破落二世祖一把，但也就是順手，他做了什么、怎么做的，時間地點，我全都不知道。”

    那副坦然淡定的模樣，和之前在唐家或是在唐亦面前撒潑的樣子判若兩人，讓人分不出孰真孰假。

    但唐亦無所謂。

    這一張張人皮下面是人是鬼，他從來不在乎。

    于是鄒蓓就看著，唐亦無聲走到她對面，伸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去。他好像比她還不著急，拎過她躺椅旁的圓桌，拿起茶壺往空杯里倒了一杯茶。

    唐亦把茶一口喝盡。

    鄒蓓僵住笑：“你──”

    “噓。”

    唐亦懶耷著眼，沒表情也沒看她，只噤了她的話。

    鄒蓓放松的后背慢慢繃直，她瞪大了眼睛看唐亦。

    唐亦沒看她，可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他應(yīng)該發(fā)瘋、要掐死她、但又投鼠忌器、因為他該知道她可能是唯一一個能準(zhǔn)確告訴他林青鴉在什么地方的人。她知道自己只要抓著林青鴉的把柄，這個無所顧忌的瘋子就能全憑她掌控，她就算叫他跪下他也會毫不猶豫，她可以把全部的恥辱還給他。

    可沒有。她想象好的事情，一件都沒有發(fā)生。

    無聲的死寂里時間滴滴答答過去，鄒蓓只覺得冷汗開始慢慢滲出毛孔，在衣料里手心里，刺得她發(fā)癢，然后渾身發(fā)冷。

    在她腦海里的那根弦就要繃到最大承受力的時刻，倉促的腳步聲突然從回廊響起。

    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停在唐亦身旁，俯首說了什么。

    鄒蓓緊張得攥起手，到此時她才發(fā)現(xiàn)手心已經(jīng)一片冰冷的潮濕。

    她顧不上，死死盯著唐亦。

    唐亦仍沒什么情緒，他聽完那人說的話，從對方手里接過一個平板，慢慢滑開。

    到此時他才掀起眼皮，眸子里透著闃然的漆黑。他把平板放到鄒蓓面前：“三分鐘前，唐s的主治醫(yī)進(jìn)到你兒子的病房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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