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老鬼-《驚天劍主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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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州聲樂之道無門,不代表整個天下的聲樂就此沉寂。
中州師家,繼齊家和尺家之后,近些年來被世人公認,最有機會接過禮樂世家稱呼的一脈。
師岳,出自師家,隨著師家的崛起,或者說,他帶來了師家的崛起,自然而然地成了天下近十二年來風頭最盛的樂師。他技藝高超,被金意樓奉為座上賓;所操之曲,聞者心動,無一不拍手叫好;所著之譜,天下聞名,樂師畫舫之人皆爭相彈唱傳誦之。縱使未聽聞者,也是心向往之。
而此時,陵樂江上,師岳一人獨占一座畫舫。按理來說,他如此身份,金意樓如此禮遇,與他再正常不過。哪怕今日發(fā)出邀請之人,乃是某個金意樓主。他也是心安理得。可惜,排頭畫舫有兩座,這就意味著,在那位樓主看來,此人可與他并駕齊驅(qū)。所以,另一座之上是何許人也?師岳至今都十分好奇。
也不是沒有動作,師岳行事果斷,先前幾番派人前去拜訪,卻遲遲沒有得到該有的回復,只知道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伙子。
師岳聲名在外,消息一旦傳出,這座畫舫頓時就成了此時江上的焦點。
樂師們受金意樓之邀請,本就是個好差事,此時,得見師大家在此,更是不愿放過這個難得機會。
八座商船,樂師不下百人,竟自紛紛來訪。
于是,畫舫之上,人群擁擠,立刻熱鬧了起來。
“南嶺顧良俊見過師大家。”
“中州馮成才拜見師大家。”
“中州薛問理拜見師大家。”
……
自報名姓,簡單拜見師大家之后,眾人自覺露面,目的達成之后,也知不便叨擾,于是徑直下樓,聚在一處寒暄,交相問好,倒是一片其樂融融。
樂師湊在一處,談論最多便是樂理之道,除去一些技法的討論,還有就是意境悠揚高遠之議論。沒多時,便開始討論起誰人技藝高超。話題自然重新回到師岳師大家身上。
“按我說,當今天下,深通樂理,技法高超第一人,舍師大家其誰?不論是古曲《鳳求凰》,還是《十面埋伏》等,都是信手拈來,彈奏自如呀。”
“對呀,馮某不才,前兩年在金意樓有幸聽得師大家的獨奏,當真是余音繞梁,三月不知肉味呀。以至于,馮某一時難再撫琴呀。”
在某些人的有意引導下,一人呼,二人應,再者,三人從眾,場面頓時間成了師大家的歌頌大會。
“我早年僥幸得到過師大家指點,真是受益良多呀。不過,說來奇怪,之后我琴藝見長,倒是越發(fā)覺得師大家深不可測呀。”
“師大家的本事,我們大家是有目共睹。縱然是比之當年的齊尺兩家,也不遑多讓呀。”
“對咯,恐怕師大家早就進入了所謂的樂圣之境界了。”
人群一陣諂媚,都將師大家夸做天上少有,地上更是無雙。樂師中不乏高傲,可沒誰是個傻子,會去為了一時口舌之爭,平白無故得罪風頭正盛的師大家。
“那為什么師大家不能稱圣呢?”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就好像一盆冷水,澆滅了眾人拾柴燒起的諂媚之火。
對呀,師大家聲名天下雖知,技藝高超,可始終無法成圣。
沒過多久,樓上下來了一人。
那人快步下樓,頭頂羽冠,面色冷峻,顴骨高高突起,最令人注目的那一對三角眼。
他一手指著樓下眾人,大聲質(zhì)問道:“方才是何人所言?”
有人一眼看出,這個男子正是師大家的弟子龐承。
人群一片寂靜,面面相覷,很快就在一陣目光的指認下,找到了說話之人。
隨著目光所指,龐承很快來到那人身前。不過讓他失望的是,說話之人原來只是一個穿著樸實的老頭。
龐承一笑,問道:“方才那話就是你說的?”
老頭身材矮小,縱然是站直了也不過到了龐承的肩膀處。或許是不習慣眾人的眼光,也或許是知道自己闖下了禍事,他挺直了脖子,反問道:“莫非師大家已經(jīng)稱圣了?”
“老先生說笑了,家?guī)熥匀粵]有稱圣。”龐承謙虛道。
龐承的這個反應倒是令好些人驚訝,不過一些熟悉龐承的人在心里暗道不妙。這老頭今日怕是熱上事了。因為龐承可是個睚眥必報的主。
“不知老先生來自哪里?”
來人語氣和善,老頭自然放下了戒備,答道:“來自陵州。”
“老先生語出不凡,定有自創(chuàng)的佳作現(xiàn)世吧。”
“說來慚愧,老朽并沒有拿得出的作品。”
“如此就好。”龐承皮笑肉不笑,一對三角眼瞇起,手中更是蓄足力氣,下一刻,就是一巴掌打過去。
老頭整個身子被打翻在地,滿臉通紅,嘴角更是吐出血絲。
“手中無傳世之作,也敢妄談樂理之道!”
“額呸,今天我就讓你長長記性,省得你這個老東西,一天到晚討論什么樂理之道。”
那老頭眼角含淚,分明是沒想到會遭受如此大辱,他嘴中牙齒也被打落兩顆,由此可見這個年輕人力道之大。他伸出兩根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了龐承,張開嘴就要說話。
不料,換來的卻是龐承的手腳相向。龐承的拳頭算不上巴掌大,可落在老頭身上,那也是拳拳到肉。
一旁眾人見到此景,也是不敢向前。
片刻之后,樓上下來一人,說道:“師兄,師父讓你不要鬧出人命來。”
“知道了。”龐承回答之后,又是再加了兩拳。
整理一番衣冠之后,龐承才拱手向眾人示意,笑著道:“諸位,非是龐承不講道理!而是此人誹謗家?guī)熢谇啊}嫵袨榈茏诱撸暭規(guī)熑羯衩鳎M能容他人羞辱?故此,行為有些孟浪,不妥之處,望諸位見諒。”
見諒見諒,就是看見了就原諒。這哪里是有半分歉意。那老頭倒地不起,趴在地上氣息減弱,也沒有幾人敢上前攙扶。倒是龐承的做派,將張揚跋扈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龐承走上樓梯,站在半道平臺處,看著眼下的眾人,開口說道:“既然諸位在此,也省得龐承再跑一趟。”
“承家?guī)熞猓\邀各位在此,說明來意。此次聲樂盛會,金意樓交由家?guī)熞皇职才牛笠矘O為不簡單,乃是一首組曲。”
“眾所周知,而今組曲大多為前朝遺曲,殘缺不全。然當今天下樂師不思進取,一味墨守成規(guī),抱殘守缺若至寶,才導致聲樂頹靡。”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氣憤者有之,不平欲要爭論者亦有之。只是,不知這一番批評刻薄之語,到底是否真的出自師大家之口。要知道,這可真是一棍子打翻了一船人。
這還不止,龐承伸了伸手,往下一壓,正色道:“故家?guī)熇^往開來,博覽古今之名曲,自創(chuàng)琴瑟琵琶組曲,稱為《一枕黃粱》,今日開誠布公,供各位研習參考。”師大家視而不見!如一頭發(fā)怒的雄獅!驕傲若此!
話音剛落,只見下人手捧木盤,托著琴譜送到諸人面前。
眾人拿到琴譜之下,紛紛尋一落座之處,靜靜研讀了起來。畫舫位置有限,故論資排輩,許多人也是坐在樓梯口,像極了一群借書看的稚子孩童。有人一言不發(fā),神色嚴峻;也有蹙眉細細思索者,還有看到精妙處,發(fā)出驚呼者,不一而足。
待到眾人看完琴譜,才發(fā)現(xiàn)時間也已經(jīng)過去許久,再到眾人抬頭,紛紛對視,從周圍畫師眼中看出了許多笑意。
一資歷較深的老者這才心悅誠服嘆道:“依我看,如此佳作傳世,師大家稱圣,指日可待呀。”
“黃老說得有理。如此佳作傳出,怕是會在人世間,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從此,聲樂易理,民風易俗,也不是不可能呀。”
“那就要看我輩樂師,是想成為抱殘守缺的老不死,還是愿意成為那為子孫后代另辟蹊徑的先驅(qū)了?”這個聲音雄渾有力,師大家倒是終于露面,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師大家山羊胡須,甚是濃密,頭發(fā)并沒有像尋常樂師一樣梳理得一絲不亂,而是就這樣披散著。
那雙眼睛極具光彩,長相也不算精致,而是大口闊鼻。總而言之,一點也不夠儒雅。
有初見師大家者,更是發(fā)出了驚訝的輕呼。若不是一旁有人提醒,他怕是會大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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