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所以她要與虞繡問個明白。帶楚傾去讀心或許更簡單,可她終究覺得還是親口問問更好,這是她們之間的爭端。 是以翌日上午,虞錦便在早朝散后直接去了詔獄。沈宴清近來都親自守在這里,虞錦問她虞繡近來如何,她說:“話不多,只是擔(dān)心女兒和方貴太君?!? 虞錦點(diǎn)點(diǎn)頭,隨著她一同去牢室。到了牢門口她定了定腳,舉目四顧:真巧。 這間牢室,正是以前關(guān)楚薄的地方。虞繡害得楚家上下受了幾年牢獄之災(zāi),如今自己落在了這里。 沈宴清打開門,虞錦走進(jìn)去。虞繡正坐在木桌前端碗飲著水,看見她笑了聲:“皇姐來了,坐?!? 虞錦信步上前落座,虞繡又倒了碗水,推到她面前。沈宴清眉心一跳,端起來要驗(yàn)個究竟,被虞錦伸手擋?。骸盁o妨?!? 詔獄都是暗營的人,虞繡在朝中滲透再深也滲不到這里來,這點(diǎn)兒自信她還是有的。 心平氣和地抿了口水,她抬眸睇著虞繡:“說說吧,你到底為什么?!? “為什么?”虞繡的笑音里添了幾許嘲弄,“你說為什么?” 虞錦淡看著她,她的目光很快迎上來,眼底含著一股“原來你真的沒想過啊”的嘲笑。 她長聲吁氣:“從我懂事開始,我就每一日都在想,憑什么你是元君所出的嫡長女?!? “明明我父君才是與母皇青梅竹馬的那一個?!庇堇C搖著頭,“只因?yàn)槟愕母妇錾砀撸头馑隽嗽詈笈c她合葬的也是他。我父君那么多年的癡心又算什么呢?” “她還有了你這個嫡長女……呵嫡長女。”虞繡有點(diǎn)激動起來,氣息漸漸不穩(wěn),“我常常在勸自己,你不過是她為了傳位生下來的孩子罷了,可她對你那么好!她手把手地教你寫字、親自帶你讀書,把你抱在懷里帶你拉弓射箭……日子越久我越明白,她是真的疼你??!” “那和你比起來,我又算什么呢!皇位與母皇的疼愛都是你的,他們生下我做什么!” 這是一直如夢魘纏繞她的疑問。 ――和虞錦的父君比起來,她的父君算什么?與虞錦比起來,她又算什么? “我哪一點(diǎn)比你差,我的君父又有哪一點(diǎn)不如你的君父!”虞繡眼中的紅絲漫起來,緊盯虞錦的樣子變得可怖,“她怎么就不肯多為我們想想!哈哈……哈哈哈,后來我懂了,這些傷心與失落哪里值得,想要什么,就自己去爭啊!” “她覺得你這嫡長女才是能堂堂正正繼位的那一個,我就要讓她看到我比你更有本事,我能讓讓自己堂堂正正繼位。” “她覺得元君才有資格與她合葬,我便先承繼皇位再追封我父君做元君,也將他送進(jìn)帝陵去!” 她的語氣愈發(fā)慷慨激昂,說完帶著猙獰的笑意看向虞錦。 虞錦一語不發(fā)地看著她,見她的目光落過來,嘴角輕搐了一下。 她的這般神情與安靜引得虞繡生惱:“你這是什么意思!” 虞錦嘆息:“想聽實(shí)話么?” 虞繡鎖眉:“你說?!? “我不知道母皇當(dāng)年在你我的父君之間到底更愛誰,也不清楚在你我之間她心里更疼哪一個。但我知道,她沒讓你繼承皇位真是圣明?!? 虞繡眸光凜然,笑音冷峻:“你何必此時還要耀武揚(yáng)威!” “不是我耀武揚(yáng)威。”虞錦搖搖頭,“這分明只是你與我之間的不快,往大些說,也最多是你我再加你我的父君四人之間的不快。你卻為此就這樣步步為營,不惜將整個楚家、邊關(guān)將士、乃至太學(xué)學(xué)子都攪進(jìn)去――你可想過這會枉死多少人?他們何辜。不顧蒼生性命,你這又豈是仁君所為?” 虞繡不屑而笑:“從來都是一將成名萬骨枯。” “我不跟你爭這個?!庇蒎\淡淡地別開眼睛,“這樣的事,想來你我相互說服不了,我想這便是你與我的分別。我也不想說我是否配坐這皇位,只是若與你比,單憑這一點(diǎn)我便比你配。” 言畢她就起身準(zhǔn)備離開。 鬧明白了虞繡怎么想,她就舒服了。至于虞繡舒不舒服,她管不著了。 虞繡卻沒料到她會這樣干脆利落地離開,愣了愣,驀然起身:“皇姐!” 沈宴清鎖眉,抬手擋她,剛轉(zhuǎn)過身的虞錦偏了偏頭,她急道:“你殺了我不要緊,你放過虞玖!” “不會。”虞錦低了低眼,“未滿十四,依律也不當(dāng)斬?!? 這是楚傾曾經(jīng)拿來與她爭辯的話。那時她認(rèn)定了楚家不是好人,只覺楚傾這樣是在挑戰(zhàn)她的權(quán)威,便非要與他擰著來。 但現(xiàn)下她足夠冷靜了,就覺即便身在皇位,也還是遵守律例為好。 虞繡略微松氣,又說:“你放過我父君!” “他是長輩,孝字當(dāng)頭我殺不了他?!彼?。 虞繡緊繃的神情更放松了幾分。 “待得他百年……求你讓他與母皇合葬?!彼m(xù)道。 這回虞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懇切道:“這你就比較扯淡了?!? 虞繡:“……” “有沒有你謀逆這事,我都不能讓他與母皇合葬。不是我小肚雞腸,而是因這是母皇的身后之事,除非她留有遺命,否則我不能胡亂安排半分?!? 虞繡爭辯說:“可她與我父君……” “我知道他們曾是青梅竹馬,可母皇終不曾留下遺旨,對不對?”她頓了頓,“感情之事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也只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旁人亂插手,那叫慷他人之慨?!? 虞繡滯在原地,好似想在尋些話來爭辯,但虞錦沒再等她多言,提步離開了牢室。 三日之后的晚上,虞錦親手寫下一卷圣旨,又叫來鄴風(fēng):“朕要賜死安王,你想不想親自去送她一程?” 他的一家都死在虞繡手里,虞繡在供詞中招得明明白白。虞錦想該給他個機(jī)會,讓他親自把白綾鴆酒與匕首給她送去。 若他想去了之后親自給虞繡一刀,她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當(dāng)沒看見。 鄴風(fēng)卻搖頭:“罷了,下奴不想一直活在恨里?!? 虞錦看著他:“也不想為家人主持公道?” 鄴風(fēng)笑笑:“不是只有手刃仇人才叫主持公道,陛下的旨意原就是在主持公道。” 虞錦想想,也罷。 于是翌日一早,安王被賜死獄中,王女虞玖入繼旁支,安王府改建為寺廟,安王一脈自此終了。 虞繡頭七當(dāng)日,方貴太君自盡于宮中。 憑著虞繡與其黨羽的供狀,楚家終于平反得徹徹底底,有意為官者官復(fù)原職,無意再入朝者封爵加以安慰。這般一來,朝中又轟轟烈烈地忙了好些日子,到了都料理妥當(dāng)?shù)哪侨眨蒎\早早地就上床躺著了,歪在楚傾懷里哈欠連天:“終于搞定了,累死老子了?!? 楚傾銜笑摟著她:“好好歇幾日,你想不想出宮走走?我陪你?!? “想。”虞錦點(diǎn)頭,“不過過幾日就過年了,就等過年時再說吧。”邊說邊坐起來,她認(rèn)認(rèn)真真看著他,“年前我還有個事要辦?!? “還有事?”楚傾皺眉。 循例來說,大家都是忙到臘月十五就休息,一直歇到正月十五。今年因?yàn)榘餐醯氖麓?,誰也沒能按時歇下來,破例一直忙到這個時候,怎么她還有事? 虞錦眼睛一轉(zhuǎn):“我想問問后宮,有沒有想改嫁的、回家的,想走就放他們走?!? “啊?”楚傾訝然,“這兩年你都不曾臨幸后宮,也沒出什么事,何必這樣大動干戈?” “是沒出什么事。以前我也覺得,放著就放著吧,反正也不是養(yǎng)不起。但你看虞繡,那就是因愛生恨??!”虞錦嘆息,“所以該放走就放走吧,給他們另一條康莊大道讓他們好好離開,省得在這里積攢怨氣。” 楚傾沉吟半晌:“那也行吧?!? 于是虞錦第二天一早就將旨意發(fā)了下去,旨意里跟后宮說得明明白白,大致意思就是:朕現(xiàn)在跟元君情投意合,不打算耽誤你們了。你們誰想另行婚嫁朕給你們說親,誰想回家朕賞金千兩作為歡送。朕絕對不是試探你們的忠心哈,你們實(shí)話實(shí)說,本道旨意永久有效。 然而這旨意發(fā)下去,卻沒有如意料中一樣獲得強(qiáng)烈反響。大多數(shù)人還是愿意在后宮留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上疏說只想留在宮里,不能侍奉圣駕也不要緊,只求陛下開恩不要趕他們走。 干什么啊? 虞錦不解,把這樣上疏的人挨個叫來追問,問過之后倒也理解了――這年代的上流社會還是不太流行改嫁,她能接受不代表旁人也能,他們也頂不住那些輿論壓力,寧可在宮里錦衣玉食混吃等死。 虞錦想想,倒也不是不行。人各有志,只要他們自己能接受混吃等死,那也不失為一種過日子的方法。 臘月二十九,姜離上了道折子,說想回家。 虞錦親自見了見他,心平氣和地與他喝了杯茶,告訴他之前的不快都過去了,然后該給錢給錢,痛痛快快地放了他走。 臘月三十,卻是顧文凌也來上了道折子,說想云游四方。 這回虞錦懵了 “你也要走啊……”叫了顧文凌進(jìn)來,她一臉頹喪。 顧文凌頓顯不安,想了下說:“陛下若不愿,臣便不走?!? “不是不是……朕不是那個意思。”她趕忙搖頭。 她只是覺得有點(diǎn)頭疼,先前顧文凌把宮中管得井井有條,這回他走了,楚傾又一邊照顧孩子一邊與她一同理政,不免忙不過來,她還得費(fèi)心找別人。 揉著眉心緩了緩,她笑道:“倒不知你還有云游四方這種心思?!? “想了多年了?!鳖櫸牧桀h首,她說:“挺好的,你去吧。你家中若是不允,朕可以出錢出人手讓你去?!? 顧文凌一怔:“那也不必……” “這錢不白給?!庇蒎\思忖道,“你見到什么有趣的風(fēng)土人情要給朕好好記下來。若是出了國境去了別的地方,也要注意一下有沒有能結(jié)交的、或者能與我朝做生意的,一一告訴朕?!? ……這算是讓他出使么? 顧文凌有些詫異,愣了半晌才應(yīng)道:“諾?!? . 顧文凌離宮時是上元當(dāng)日,大雪從前晚開始下,到晌午時仍舊沒停。 虞錦與楚傾一同將他送到宮門口,待得他離開又一道往回折。有那么一瞬,楚傾身子陡然一歪,虞錦猛地看過去。 “你是不是……”她目光落在他腿上,掩不住自責(zé),“是不是腿又不太舒服?” “沒有。”楚傾笑了下,定住腳,踩了踩,“這里有塊磚有點(diǎn)松了。” 虞錦定睛,見他所踩的地方確實(shí)可見厚厚的雪層都在微微撬動,便吩咐宮人:“快讓人來修了?!? 宮門口值守的宮人早已驚得不敢喘氣,見陛下與元君皆不怪罪才放松下來,連忙叩首應(yīng)下。 二人繼續(xù)前行,不多時就回到了鸞棲殿前,聞得笑音抬眸看去,便見小正由乳母帶著在殿前玩雪,姜糖也正撲在雪里瘋,一會兒躥出來一會兒又鉆進(jìn)積雪里消失不見,引得小四處找它。 虞錦定定地看著,笑容不知不覺地從心底彌漫上來,令她怔怔感慨:“多好??!” 楚傾看她,她又說:“我覺得這比上輩子好多了。” 上輩子她沒太注意過男女之愛,也沒太在意過母女之情??此茻釤狒[鬧地過了一輩子,晚年時卻常覺得孤孤單單的。 楚傾頷了頷首:“都會更好的?!鳖D了頓,又說,“陛下也會是個明君的,不會遺臭萬年了。” “這個我摸索著來吧……”虞錦吁氣。 對于能不能做個明君她還是不太有自信,但她會竭盡全力。 她會竭盡全力讓百姓過得更好,不論是女人還是男人。她心中有她的標(biāo)桿與期待,她要努力做到。 她自知不是個天才,但她想這回她若還能在死后帶著記憶投胎一次,史書上的她一定不會那么糟糕了。 “你要一直幫我??!”她的手探進(jìn)他的寬大廣袖,攥了攥他的手。 有他幫她,她能做得更好。 除此之外她也有幾分私心――她希望他能與她一起被載入史冊,那便是一份獨(dú)有的浪漫。 在日后千百年的歲月里他們的名字都能相伴出現(xiàn),她就一直不會孤單。 ―全文完― 小心到這個境界看起來與謀反者的魄力簡直不屬于同一套人設(shè),虞錦怎么都沒法想出合理的解釋――總不能說她強(qiáng)迫癥吧? 所以她要與虞繡問個明白。帶楚傾去讀心或許更簡單,可她終究覺得還是親口問問更好,這是她們之間的爭端。 是以翌日上午,虞錦便在早朝散后直接去了詔獄。沈宴清近來都親自守在這里,虞錦問她虞繡近來如何,她說:“話不多,只是擔(dān)心女兒和方貴太君?!? 虞錦點(diǎn)點(diǎn)頭,隨著她一同去牢室。到了牢門口她定了定腳,舉目四顧:真巧。 這間牢室,正是以前關(guān)楚薄的地方。虞繡害得楚家上下受了幾年牢獄之災(zāi),如今自己落在了這里。 沈宴清打開門,虞錦走進(jìn)去。虞繡正坐在木桌前端碗飲著水,看見她笑了聲:“皇姐來了,坐?!? 虞錦信步上前落座,虞繡又倒了碗水,推到她面前。沈宴清眉心一跳,端起來要驗(yàn)個究竟,被虞錦伸手擋?。骸盁o妨。” 詔獄都是暗營的人,虞繡在朝中滲透再深也滲不到這里來,這點(diǎn)兒自信她還是有的。 心平氣和地抿了口水,她抬眸睇著虞繡:“說說吧,你到底為什么。” “為什么?”虞繡的笑音里添了幾許嘲弄,“你說為什么?” 虞錦淡看著她,她的目光很快迎上來,眼底含著一股“原來你真的沒想過啊”的嘲笑。 她長聲吁氣:“從我懂事開始,我就每一日都在想,憑什么你是元君所出的嫡長女?!? “明明我父君才是與母皇青梅竹馬的那一個?!庇堇C搖著頭,“只因?yàn)槟愕母妇錾砀?,她就封他做了元君,最后與她合葬的也是他。我父君那么多年的癡心又算什么呢?” “她還有了你這個嫡長女……呵嫡長女?!庇堇C有點(diǎn)激動起來,氣息漸漸不穩(wěn),“我常常在勸自己,你不過是她為了傳位生下來的孩子罷了,可她對你那么好!她手把手地教你寫字、親自帶你讀書,把你抱在懷里帶你拉弓射箭……日子越久我越明白,她是真的疼你??!” “那和你比起來,我又算什么呢!皇位與母皇的疼愛都是你的,他們生下我做什么!” 這是一直如夢魘纏繞她的疑問。 ――和虞錦的父君比起來,她的父君算什么?與虞錦比起來,她又算什么? “我哪一點(diǎn)比你差,我的君父又有哪一點(diǎn)不如你的君父!”虞繡眼中的紅絲漫起來,緊盯虞錦的樣子變得可怖,“她怎么就不肯多為我們想想!哈哈……哈哈哈,后來我懂了,這些傷心與失落哪里值得,想要什么,就自己去爭?。 ? “她覺得你這嫡長女才是能堂堂正正繼位的那一個,我就要讓她看到我比你更有本事,我能讓讓自己堂堂正正繼位?!? “她覺得元君才有資格與她合葬,我便先承繼皇位再追封我父君做元君,也將他送進(jìn)帝陵去!” 她的語氣愈發(fā)慷慨激昂,說完帶著猙獰的笑意看向虞錦。 虞錦一語不發(fā)地看著她,見她的目光落過來,嘴角輕搐了一下。 她的這般神情與安靜引得虞繡生惱:“你這是什么意思!” 虞錦嘆息:“想聽實(shí)話么?” 虞繡鎖眉:“你說?!? “我不知道母皇當(dāng)年在你我的父君之間到底更愛誰,也不清楚在你我之間她心里更疼哪一個。但我知道,她沒讓你繼承皇位真是圣明?!? 虞繡眸光凜然,笑音冷峻:“你何必此時還要耀武揚(yáng)威!” “不是我耀武揚(yáng)威?!庇蒎\搖搖頭,“這分明只是你與我之間的不快,往大些說,也最多是你我再加你我的父君四人之間的不快。你卻為此就這樣步步為營,不惜將整個楚家、邊關(guān)將士、乃至太學(xué)學(xué)子都攪進(jìn)去――你可想過這會枉死多少人?他們何辜。不顧蒼生性命,你這又豈是仁君所為?” 虞繡不屑而笑:“從來都是一將成名萬骨枯?!? “我不跟你爭這個?!庇蒎\淡淡地別開眼睛,“這樣的事,想來你我相互說服不了,我想這便是你與我的分別。我也不想說我是否配坐這皇位,只是若與你比,單憑這一點(diǎn)我便比你配。” 言畢她就起身準(zhǔn)備離開。 鬧明白了虞繡怎么想,她就舒服了。至于虞繡舒不舒服,她管不著了。 虞繡卻沒料到她會這樣干脆利落地離開,愣了愣,驀然起身:“皇姐!” 沈宴清鎖眉,抬手擋她,剛轉(zhuǎn)過身的虞錦偏了偏頭,她急道:“你殺了我不要緊,你放過虞玖!” “不會。”虞錦低了低眼,“未滿十四,依律也不當(dāng)斬?!? 這是楚傾曾經(jīng)拿來與她爭辯的話。那時她認(rèn)定了楚家不是好人,只覺楚傾這樣是在挑戰(zhàn)她的權(quán)威,便非要與他擰著來。 但現(xiàn)下她足夠冷靜了,就覺即便身在皇位,也還是遵守律例為好。 虞繡略微松氣,又說:“你放過我父君!” “他是長輩,孝字當(dāng)頭我殺不了他。”她道。 虞繡緊繃的神情更放松了幾分。 “待得他百年……求你讓他與母皇合葬?!彼m(xù)道。 這回虞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懇切道:“這你就比較扯淡了?!? 虞繡:“……” “有沒有你謀逆這事,我都不能讓他與母皇合葬。不是我小肚雞腸,而是因這是母皇的身后之事,除非她留有遺命,否則我不能胡亂安排半分。” 虞繡爭辯說:“可她與我父君……” “我知道他們曾是青梅竹馬,可母皇終不曾留下遺旨,對不對?”她頓了頓,“感情之事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也只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旁人亂插手,那叫慷他人之慨。” 虞繡滯在原地,好似想在尋些話來爭辯,但虞錦沒再等她多言,提步離開了牢室。 三日之后的晚上,虞錦親手寫下一卷圣旨,又叫來鄴風(fēng):“朕要賜死安王,你想不想親自去送她一程?” 他的一家都死在虞繡手里,虞繡在供詞中招得明明白白。虞錦想該給他個機(jī)會,讓他親自把白綾鴆酒與匕首給她送去。 若他想去了之后親自給虞繡一刀,她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當(dāng)沒看見。 鄴風(fēng)卻搖頭:“罷了,下奴不想一直活在恨里?!? 虞錦看著他:“也不想為家人主持公道?” 鄴風(fēng)笑笑:“不是只有手刃仇人才叫主持公道,陛下的旨意原就是在主持公道。” 虞錦想想,也罷。 于是翌日一早,安王被賜死獄中,王女虞玖入繼旁支,安王府改建為寺廟,安王一脈自此終了。 虞繡頭七當(dāng)日,方貴太君自盡于宮中。 憑著虞繡與其黨羽的供狀,楚家終于平反得徹徹底底,有意為官者官復(fù)原職,無意再入朝者封爵加以安慰。這般一來,朝中又轟轟烈烈地忙了好些日子,到了都料理妥當(dāng)?shù)哪侨?,虞錦早早地就上床躺著了,歪在楚傾懷里哈欠連天:“終于搞定了,累死老子了。” 楚傾銜笑摟著她:“好好歇幾日,你想不想出宮走走?我陪你。” “想。”虞錦點(diǎn)頭,“不過過幾日就過年了,就等過年時再說吧?!边呎f邊坐起來,她認(rèn)認(rèn)真真看著他,“年前我還有個事要辦?!? “還有事?”楚傾皺眉。 循例來說,大家都是忙到臘月十五就休息,一直歇到正月十五。今年因?yàn)榘餐醯氖麓?,誰也沒能按時歇下來,破例一直忙到這個時候,怎么她還有事? 虞錦眼睛一轉(zhuǎn):“我想問問后宮,有沒有想改嫁的、回家的,想走就放他們走。” “???”楚傾訝然,“這兩年你都不曾臨幸后宮,也沒出什么事,何必這樣大動干戈?” “是沒出什么事。以前我也覺得,放著就放著吧,反正也不是養(yǎng)不起。但你看虞繡,那就是因愛生恨??!”虞錦嘆息,“所以該放走就放走吧,給他們另一條康莊大道讓他們好好離開,省得在這里積攢怨氣?!? 楚傾沉吟半晌:“那也行吧?!? 于是虞錦第二天一早就將旨意發(fā)了下去,旨意里跟后宮說得明明白白,大致意思就是:朕現(xiàn)在跟元君情投意合,不打算耽誤你們了。你們誰想另行婚嫁朕給你們說親,誰想回家朕賞金千兩作為歡送。朕絕對不是試探你們的忠心哈,你們實(shí)話實(shí)說,本道旨意永久有效。 然而這旨意發(fā)下去,卻沒有如意料中一樣獲得強(qiáng)烈反響。大多數(shù)人還是愿意在后宮留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上疏說只想留在宮里,不能侍奉圣駕也不要緊,只求陛下開恩不要趕他們走。 干什么?。? 虞錦不解,把這樣上疏的人挨個叫來追問,問過之后倒也理解了――這年代的上流社會還是不太流行改嫁,她能接受不代表旁人也能,他們也頂不住那些輿論壓力,寧可在宮里錦衣玉食混吃等死。 虞錦想想,倒也不是不行。人各有志,只要他們自己能接受混吃等死,那也不失為一種過日子的方法。 臘月二十九,姜離上了道折子,說想回家。 虞錦親自見了見他,心平氣和地與他喝了杯茶,告訴他之前的不快都過去了,然后該給錢給錢,痛痛快快地放了他走。 臘月三十,卻是顧文凌也來上了道折子,說想云游四方。 這回虞錦懵了 “你也要走啊……”叫了顧文凌進(jìn)來,她一臉頹喪。 顧文凌頓顯不安,想了下說:“陛下若不愿,臣便不走?!? “不是不是……朕不是那個意思?!彼s忙搖頭。 她只是覺得有點(diǎn)頭疼,先前顧文凌把宮中管得井井有條,這回他走了,楚傾又一邊照顧孩子一邊與她一同理政,不免忙不過來,她還得費(fèi)心找別人。 揉著眉心緩了緩,她笑道:“倒不知你還有云游四方這種心思。” “想了多年了。”顧文凌頷首,她說:“挺好的,你去吧。你家中若是不允,朕可以出錢出人手讓你去?!? 顧文凌一怔:“那也不必……” “這錢不白給。”虞錦思忖道,“你見到什么有趣的風(fēng)土人情要給朕好好記下來。若是出了國境去了別的地方,也要注意一下有沒有能結(jié)交的、或者能與我朝做生意的,一一告訴朕。” ……這算是讓他出使么? 顧文凌有些詫異,愣了半晌才應(yīng)道:“諾?!? . 顧文凌離宮時是上元當(dāng)日,大雪從前晚開始下,到晌午時仍舊沒停。 虞錦與楚傾一同將他送到宮門口,待得他離開又一道往回折。有那么一瞬,楚傾身子陡然一歪,虞錦猛地看過去。 “你是不是……”她目光落在他腿上,掩不住自責(zé),“是不是腿又不太舒服?” “沒有。”楚傾笑了下,定住腳,踩了踩,“這里有塊磚有點(diǎn)松了?!? 虞錦定睛,見他所踩的地方確實(shí)可見厚厚的雪層都在微微撬動,便吩咐宮人:“快讓人來修了?!? 宮門口值守的宮人早已驚得不敢喘氣,見陛下與元君皆不怪罪才放松下來,連忙叩首應(yīng)下。 二人繼續(xù)前行,不多時就回到了鸞棲殿前,聞得笑音抬眸看去,便見小正由乳母帶著在殿前玩雪,姜糖也正撲在雪里瘋,一會兒躥出來一會兒又鉆進(jìn)積雪里消失不見,引得小四處找它。 虞錦定定地看著,笑容不知不覺地從心底彌漫上來,令她怔怔感慨:“多好??!” 楚傾看她,她又說:“我覺得這比上輩子好多了。” 上輩子她沒太注意過男女之愛,也沒太在意過母女之情??此茻釤狒[鬧地過了一輩子,晚年時卻常覺得孤孤單單的。 楚傾頷了頷首:“都會更好的。”頓了頓,又說,“陛下也會是個明君的,不會遺臭萬年了?!? “這個我摸索著來吧……”虞錦吁氣。 對于能不能做個明君她還是不太有自信,但她會竭盡全力。 她會竭盡全力讓百姓過得更好,不論是女人還是男人。她心中有她的標(biāo)桿與期待,她要努力做到。 她自知不是個天才,但她想這回她若還能在死后帶著記憶投胎一次,史書上的她一定不會那么糟糕了。 “你要一直幫我?。 彼氖痔竭M(jìn)他的寬大廣袖,攥了攥他的手。 有他幫她,她能做得更好。 除此之外她也有幾分私心――她希望他能與她一起被載入史冊,那便是一份獨(dú)有的浪漫。 在日后千百年的歲月里他們的名字都能相伴出現(xiàn),她就一直不會孤單。 ―全文完― 小心到這個境界看起來與謀反者的魄力簡直不屬于同一套人設(shè),虞錦怎么都沒法想出合理的解釋――總不能說她強(qiáng)迫癥吧? 所以她要與虞繡問個明白。帶楚傾去讀心或許更簡單,可她終究覺得還是親口問問更好,這是她們之間的爭端。 是以翌日上午,虞錦便在早朝散后直接去了詔獄。沈宴清近來都親自守在這里,虞錦問她虞繡近來如何,她說:“話不多,只是擔(dān)心女兒和方貴太君。” 虞錦點(diǎn)點(diǎn)頭,隨著她一同去牢室。到了牢門口她定了定腳,舉目四顧:真巧。 這間牢室,正是以前關(guān)楚薄的地方。虞繡害得楚家上下受了幾年牢獄之災(zāi),如今自己落在了這里。 沈宴清打開門,虞錦走進(jìn)去。虞繡正坐在木桌前端碗飲著水,看見她笑了聲:“皇姐來了,坐?!? 虞錦信步上前落座,虞繡又倒了碗水,推到她面前。沈宴清眉心一跳,端起來要驗(yàn)個究竟,被虞錦伸手擋住:“無妨?!? 詔獄都是暗營的人,虞繡在朝中滲透再深也滲不到這里來,這點(diǎn)兒自信她還是有的。 心平氣和地抿了口水,她抬眸睇著虞繡:“說說吧,你到底為什么?!? “為什么?”虞繡的笑音里添了幾許嘲弄,“你說為什么?” 虞錦淡看著她,她的目光很快迎上來,眼底含著一股“原來你真的沒想過啊”的嘲笑。 她長聲吁氣:“從我懂事開始,我就每一日都在想,憑什么你是元君所出的嫡長女?!? “明明我父君才是與母皇青梅竹馬的那一個。”虞繡搖著頭,“只因?yàn)槟愕母妇錾砀?,她就封他做了元君,最后與她合葬的也是他。我父君那么多年的癡心又算什么呢?” “她還有了你這個嫡長女……呵嫡長女。”虞繡有點(diǎn)激動起來,氣息漸漸不穩(wěn),“我常常在勸自己,你不過是她為了傳位生下來的孩子罷了,可她對你那么好!她手把手地教你寫字、親自帶你讀書,把你抱在懷里帶你拉弓射箭……日子越久我越明白,她是真的疼你??!” “那和你比起來,我又算什么呢!皇位與母皇的疼愛都是你的,他們生下我做什么!” 這是一直如夢魘纏繞她的疑問。 ――和虞錦的父君比起來,她的父君算什么?與虞錦比起來,她又算什么? “我哪一點(diǎn)比你差,我的君父又有哪一點(diǎn)不如你的君父!”虞繡眼中的紅絲漫起來,緊盯虞錦的樣子變得可怖,“她怎么就不肯多為我們想想!哈哈……哈哈哈,后來我懂了,這些傷心與失落哪里值得,想要什么,就自己去爭?。 ? “她覺得你這嫡長女才是能堂堂正正繼位的那一個,我就要讓她看到我比你更有本事,我能讓讓自己堂堂正正繼位。” “她覺得元君才有資格與她合葬,我便先承繼皇位再追封我父君做元君,也將他送進(jìn)帝陵去!” 她的語氣愈發(fā)慷慨激昂,說完帶著猙獰的笑意看向虞錦。 虞錦一語不發(fā)地看著她,見她的目光落過來,嘴角輕搐了一下。 她的這般神情與安靜引得虞繡生惱:“你這是什么意思!” 虞錦嘆息:“想聽實(shí)話么?” 虞繡鎖眉:“你說?!? “我不知道母皇當(dāng)年在你我的父君之間到底更愛誰,也不清楚在你我之間她心里更疼哪一個。但我知道,她沒讓你繼承皇位真是圣明?!? 虞繡眸光凜然,笑音冷峻:“你何必此時還要耀武揚(yáng)威!” “不是我耀武揚(yáng)威?!庇蒎\搖搖頭,“這分明只是你與我之間的不快,往大些說,也最多是你我再加你我的父君四人之間的不快。你卻為此就這樣步步為營,不惜將整個楚家、邊關(guān)將士、乃至太學(xué)學(xué)子都攪進(jìn)去――你可想過這會枉死多少人?他們何辜。不顧蒼生性命,你這又豈是仁君所為?” 虞繡不屑而笑:“從來都是一將成名萬骨枯?!? “我不跟你爭這個?!庇蒎\淡淡地別開眼睛,“這樣的事,想來你我相互說服不了,我想這便是你與我的分別。我也不想說我是否配坐這皇位,只是若與你比,單憑這一點(diǎn)我便比你配?!? 言畢她就起身準(zhǔn)備離開。 鬧明白了虞繡怎么想,她就舒服了。至于虞繡舒不舒服,她管不著了。 虞繡卻沒料到她會這樣干脆利落地離開,愣了愣,驀然起身:“皇姐!” 沈宴清鎖眉,抬手擋她,剛轉(zhuǎn)過身的虞錦偏了偏頭,她急道:“你殺了我不要緊,你放過虞玖!” “不會?!庇蒎\低了低眼,“未滿十四,依律也不當(dāng)斬。” 這是楚傾曾經(jīng)拿來與她爭辯的話。那時她認(rèn)定了楚家不是好人,只覺楚傾這樣是在挑戰(zhàn)她的權(quán)威,便非要與他擰著來。 但現(xiàn)下她足夠冷靜了,就覺即便身在皇位,也還是遵守律例為好。 虞繡略微松氣,又說:“你放過我父君!” “他是長輩,孝字當(dāng)頭我殺不了他?!彼?。 虞繡緊繃的神情更放松了幾分。 “待得他百年……求你讓他與母皇合葬。”她續(xù)道。 這回虞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懇切道:“這你就比較扯淡了。” 虞繡:“……” “有沒有你謀逆這事,我都不能讓他與母皇合葬。不是我小肚雞腸,而是因這是母皇的身后之事,除非她留有遺命,否則我不能胡亂安排半分?!? 虞繡爭辯說:“可她與我父君……” “我知道他們曾是青梅竹馬,可母皇終不曾留下遺旨,對不對?”她頓了頓,“感情之事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也只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旁人亂插手,那叫慷他人之慨。” 虞繡滯在原地,好似想在尋些話來爭辯,但虞錦沒再等她多言,提步離開了牢室。 三日之后的晚上,虞錦親手寫下一卷圣旨,又叫來鄴風(fēng):“朕要賜死安王,你想不想親自去送她一程?” 他的一家都死在虞繡手里,虞繡在供詞中招得明明白白。虞錦想該給他個機(jī)會,讓他親自把白綾鴆酒與匕首給她送去。 若他想去了之后親自給虞繡一刀,她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當(dāng)沒看見。 鄴風(fēng)卻搖頭:“罷了,下奴不想一直活在恨里?!? 虞錦看著他:“也不想為家人主持公道?” 鄴風(fēng)笑笑:“不是只有手刃仇人才叫主持公道,陛下的旨意原就是在主持公道?!? 虞錦想想,也罷。 于是翌日一早,安王被賜死獄中,王女虞玖入繼旁支,安王府改建為寺廟,安王一脈自此終了。 虞繡頭七當(dāng)日,方貴太君自盡于宮中。 憑著虞繡與其黨羽的供狀,楚家終于平反得徹徹底底,有意為官者官復(fù)原職,無意再入朝者封爵加以安慰。這般一來,朝中又轟轟烈烈地忙了好些日子,到了都料理妥當(dāng)?shù)哪侨?,虞錦早早地就上床躺著了,歪在楚傾懷里哈欠連天:“終于搞定了,累死老子了?!? 楚傾銜笑摟著她:“好好歇幾日,你想不想出宮走走?我陪你?!? “想?!庇蒎\點(diǎn)頭,“不過過幾日就過年了,就等過年時再說吧。”邊說邊坐起來,她認(rèn)認(rèn)真真看著他,“年前我還有個事要辦?!? “還有事?”楚傾皺眉。 循例來說,大家都是忙到臘月十五就休息,一直歇到正月十五。今年因?yàn)榘餐醯氖麓?,誰也沒能按時歇下來,破例一直忙到這個時候,怎么她還有事? 虞錦眼睛一轉(zhuǎn):“我想問問后宮,有沒有想改嫁的、回家的,想走就放他們走?!? “?。俊背A訝然,“這兩年你都不曾臨幸后宮,也沒出什么事,何必這樣大動干戈?” “是沒出什么事。以前我也覺得,放著就放著吧,反正也不是養(yǎng)不起。但你看虞繡,那就是因愛生恨??!”虞錦嘆息,“所以該放走就放走吧,給他們另一條康莊大道讓他們好好離開,省得在這里積攢怨氣?!? 楚傾沉吟半晌:“那也行吧。” 于是虞錦第二天一早就將旨意發(fā)了下去,旨意里跟后宮說得明明白白,大致意思就是:朕現(xiàn)在跟元君情投意合,不打算耽誤你們了。你們誰想另行婚嫁朕給你們說親,誰想回家朕賞金千兩作為歡送。朕絕對不是試探你們的忠心哈,你們實(shí)話實(shí)說,本道旨意永久有效。 然而這旨意發(fā)下去,卻沒有如意料中一樣獲得強(qiáng)烈反響。大多數(shù)人還是愿意在后宮留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上疏說只想留在宮里,不能侍奉圣駕也不要緊,只求陛下開恩不要趕他們走。 干什么啊? 虞錦不解,把這樣上疏的人挨個叫來追問,問過之后倒也理解了――這年代的上流社會還是不太流行改嫁,她能接受不代表旁人也能,他們也頂不住那些輿論壓力,寧可在宮里錦衣玉食混吃等死。 虞錦想想,倒也不是不行。人各有志,只要他們自己能接受混吃等死,那也不失為一種過日子的方法。 臘月二十九,姜離上了道折子,說想回家。 虞錦親自見了見他,心平氣和地與他喝了杯茶,告訴他之前的不快都過去了,然后該給錢給錢,痛痛快快地放了他走。 臘月三十,卻是顧文凌也來上了道折子,說想云游四方。 這回虞錦懵了 “你也要走啊……”叫了顧文凌進(jìn)來,她一臉頹喪。 顧文凌頓顯不安,想了下說:“陛下若不愿,臣便不走。” “不是不是……朕不是那個意思?!彼s忙搖頭。 她只是覺得有點(diǎn)頭疼,先前顧文凌把宮中管得井井有條,這回他走了,楚傾又一邊照顧孩子一邊與她一同理政,不免忙不過來,她還得費(fèi)心找別人。 揉著眉心緩了緩,她笑道:“倒不知你還有云游四方這種心思。” “想了多年了?!鳖櫸牧桀h首,她說:“挺好的,你去吧。你家中若是不允,朕可以出錢出人手讓你去?!? 顧文凌一怔:“那也不必……” “這錢不白給。”虞錦思忖道,“你見到什么有趣的風(fēng)土人情要給朕好好記下來。若是出了國境去了別的地方,也要注意一下有沒有能結(jié)交的、或者能與我朝做生意的,一一告訴朕?!? ……這算是讓他出使么? 顧文凌有些詫異,愣了半晌才應(yīng)道:“諾?!? . 顧文凌離宮時是上元當(dāng)日,大雪從前晚開始下,到晌午時仍舊沒停。 虞錦與楚傾一同將他送到宮門口,待得他離開又一道往回折。有那么一瞬,楚傾身子陡然一歪,虞錦猛地看過去。 “你是不是……”她目光落在他腿上,掩不住自責(zé),“是不是腿又不太舒服?” “沒有?!背A笑了下,定住腳,踩了踩,“這里有塊磚有點(diǎn)松了?!? 虞錦定睛,見他所踩的地方確實(shí)可見厚厚的雪層都在微微撬動,便吩咐宮人:“快讓人來修了?!? 宮門口值守的宮人早已驚得不敢喘氣,見陛下與元君皆不怪罪才放松下來,連忙叩首應(yīng)下。 二人繼續(xù)前行,不多時就回到了鸞棲殿前,聞得笑音抬眸看去,便見小正由乳母帶著在殿前玩雪,姜糖也正撲在雪里瘋,一會兒躥出來一會兒又鉆進(jìn)積雪里消失不見,引得小四處找它。 虞錦定定地看著,笑容不知不覺地從心底彌漫上來,令她怔怔感慨:“多好??!” 楚傾看她,她又說:“我覺得這比上輩子好多了?!? 上輩子她沒太注意過男女之愛,也沒太在意過母女之情??此茻釤狒[鬧地過了一輩子,晚年時卻常覺得孤孤單單的。 楚傾頷了頷首:“都會更好的?!鳖D了頓,又說,“陛下也會是個明君的,不會遺臭萬年了。” “這個我摸索著來吧……”虞錦吁氣。 對于能不能做個明君她還是不太有自信,但她會竭盡全力。 她會竭盡全力讓百姓過得更好,不論是女人還是男人。她心中有她的標(biāo)桿與期待,她要努力做到。 她自知不是個天才,但她想這回她若還能在死后帶著記憶投胎一次,史書上的她一定不會那么糟糕了。 “你要一直幫我?。 彼氖痔竭M(jìn)他的寬大廣袖,攥了攥他的手。 有他幫她,她能做得更好。 除此之外她也有幾分私心――她希望他能與她一起被載入史冊,那便是一份獨(dú)有的浪漫。 在日后千百年的歲月里他們的名字都能相伴出現(xiàn),她就一直不會孤單。 ―全文完― 小心到這個境界看起來與謀反者的魄力簡直不屬于同一套人設(shè),虞錦怎么都沒法想出合理的解釋――總不能說她強(qiáng)迫癥吧? 所以她要與虞繡問個明白。帶楚傾去讀心或許更簡單,可她終究覺得還是親口問問更好,這是她們之間的爭端。 第(2/3)頁